“那還能是和誰的?”章遠警覺。
“還能有誰,葉芝、田馨、雲微……還有滿心啊。”那些年心情起起落落,她沒有日記,日常點滴都記錄在和閨蜜的對話間,所以她將聊天記錄都保存下來。
“哦,這樣啊,之前抽屜裡的電子產品都在這個箱子裡。”章遠說著,幫她搬過來。
何洛笑著抱了抱他:“不錯啊,這個老公有時候還有點用。”
“什麼叫‘有點用’?”章遠很委屈,指著周圍一圈,“這些、這些……都是我打包的好吧!”
何洛翻出移動硬盤,匆匆連上電腦,給蔡滿心發了條消息:“你說,之前和江海的照片都刪除了?”
“嗯,怎麼?”
“我一直留著咱們那幾年的聊天記錄!”她說,“所以,有個小禮物。”
於是,隔著十餘年的光陰,蔡滿心又看到當年的她和他。
在她的相機裡,沒有兩個人親密的合照,但是在各種場景的記錄中,偶爾會看到兩個人同時出現在畫麵中。大家一起吃海鮮,或是圍坐桌前,彈著吉他唱歌。
蔡滿心曾經分享幾張給何洛,還有一張,是江海去白沙鎮接她時,她偷偷翻拍了他的駕照。
那是若乾年前的照片,他還留著不羈的長發,俊朗中帶了生人莫近的氣勢。但現在再看,他拍照時也不過二十出頭,那張臉龐顯得如此稚嫩清秀。
雖然在當年的峂港,兩個人心中也有各種糾結,感情未能完滿;但照片上他們依舊笑得天真,仿佛無憂無慮,從未想到不久後,就要麵對漫長的生離死彆。
蔡滿心眼眶微濕,感慨萬千:“謝謝,真的,能再看到這些照片,真是太開心了。”
她將照片發給江海。
他回複說:“忘了告訴你,我也有一張。”
手機發來的照片,是他翻拍的,可以看到照片的邊緣已經磨損,角落還有細微的折痕。
是她和成哥分立在江海兩旁,她穿著白色的連帽衫,帽子胡亂地戴在頭頂。他也穿了一件連帽衫,是黑色的,和她一樣掀起帽子來,雙手搭在蔡滿心和成哥肩上。
照片上的她笑意盈盈,眼神卻投射向江海的方向。
蔡滿心記得這個場景,但從未見過這張照片。
江海解釋道:“是其他遊客拍了,寄到成哥那裡的。”
“可是,你的東西……”當時他的“遺物”不多,阿俊簡單收起,蔡滿心返回峂港後,又逐一整理。
她還記得自己坐在房間地板上,周圍幾個不大的紙盒箱,便是他留下的所有痕跡。
她收拾一會兒,就會哭上很久,直到哭到沒有力氣,就躺在地上昏沉沉睡去,醒了繼續整理,繼續流淚。
“他們有人去家裡取證,我說,把吉他譜和裡麵的照片給我。”江海說,“我知道其他的老怪和阿俊會妥善處理,拿太多令人生疑,所以,我就要了這一件東西。”
起初帶在身邊,陪他度過疼痛與消沉的日日夜夜。
但時間沙粒一樣從手中流逝,隻覺得她和自己的過去一樣漸行漸遠,他才將照片重又夾在吉他譜裡,收在整理箱底,放到儲藏室的最深處。
因為她,他又拂去蛛網,讓塵封的過往重見天日。
江海在視頻那段,背起吉他:“我改了和弦,練了一些簡單的曲目,但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她抱著膝,饒有興致地聽著。
他彈得舒緩,沒有華麗的炫技,但旋律悠揚,弦音真摯,像是在她耳邊傾訴。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
輕輕的一個吻
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他和她隔著千萬裡,抬頭望著同一輪明月。
仿佛又在靜謐的夜晚,沿著迤邐的海岸線攜手漫步。
又好像回到當年空曠的小巷,三角梅沿著牆上斑駁的雨水痕跡肆意生長,他在那邊無聲地張開雙臂。
她和他在月光下長久擁抱,又仿佛悠然起舞。
在許多年後,江海難得在朋友圈發了照片,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在健身綠道的背影。
蔡滿心騎著車,旁邊的小朋友也騎著,有些歪歪扭扭。騎行那麼遠,也不讓爸媽帶,小短腿飛快蹬著,臉蛋紅撲撲的。
何洛點了個讚,又給蔡滿心發消息,說:“好溫馨啊,人家也不是你說的那麼傲嬌麼。”
蔡滿心吐槽:“直男審美啊他,我讓他重拍了好幾遍。”
“怎麼了?”
“他自行車那麼高,全是俯拍,拍得我像霍比特人。”
一說他,他還不以為意:“當然,我比你們高啊。”
“但這個角度顯得我腿好短,都看不見!”
“從我的角度看就是這樣啊。”
“不要!我的腿明明不短,也很好看!”
江海努了努嘴,小短腿還在奮勇前行:“非要自己騎,不讓爸媽帶,這犟脾氣真是隨媽。”
“不隨爸嗎?”她反駁,“爸也挺倔。”
何洛笑,好在多年來章遠同學已經精於手機拍照,不需要再多培訓。
吐槽歸吐槽,等她再看,發現蔡滿心的朋友圈背景也換了。
是一家三口騎車的身影,手機放在地上,傾斜向上。
這回好了,人人都有大長腿。
她欣慰地笑,真的是,滿滿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