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頌安並不覺得自己在秀恩愛,這隻是他們的日常,池聿平日裡確實很照顧她,做的向來比說的多。
她咬了一口蝦,正想著怎麼反駁,池聿倒是先出了聲:“沒讓你剝,吃飯少講話。”
儼然是替林頌安討了個麵子回來。
岑競一哼了聲,抽了張紙遞給手指沾了油漬的池聿,這回聽話地不再講了。
吃完晚餐,林頌安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最後把垃圾都丟進垃圾袋裡。
岑競一看著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池聿也沒趕他,反而又重新泡了一壺茶,他明明更多時候隻是在聽對方講,這架勢卻頗有種要徹夜長談的感覺。
林頌安對他們聽起來沒什麼價值的談話內容興致缺缺,再加上群裡的消息還在彈,她索性借著和同學討論畢設的借口,獨自進了池聿的房間裡待著。
岑競一瞥了眼房門:“這姑娘怎麼和你一個樣?安靜兮兮的,你倆談戀愛難道隻是待在一起不講話?”
“她對不熟悉的人比較內斂。”池聿說。
“意思是在你麵前不這樣?”
池聿“嗯”了聲:“當然。”
這話聽起來莫名有種擁有特殊待遇的優越感,岑競一啞然,半晌轉移話題。
“之前沈澈工作的那個工作室要搬地方了。”
茶杯裡的茶險些溢出來,池聿擦了擦手指:“嗯。”
“他還有些東西沒有拿走,他同事把它們裝在箱子裡,讓我過去取,你猜裡麵有什麼。”
“有什麼?”
岑競一笑了下,終於拿起自己進門便甩在沙發上的包,“這個。”
他把東西放到池聿麵前,是一個精致包裝過的小盒子,盒子用絲帶綁著,右下角手寫的文字異常顯眼。
十一月十四日,贈池聿。
“這個日期你不陌生吧?”岑競一說,“我記得是你預約做最後一次心裡谘詢的時間,雖然在這之前沈澈辭了職,卻還是以朋友的身份替你保留了這次預約。”
“……是。”
“他這人有這習慣,總是喜歡在最後給來訪者準備一份禮物,但這份給你的禮物他沒有送出去,”岑競一頓了頓,“因為在這個日期的前一天,他開車載著你,出事了。”
話音一落,四周安靜極了。
池聿盯著那用心包裝過的禮物盒,久久失神,喉嚨像被堵住了般,不知如何應答。
禮物沒送出去,因為他活著,他死了。
“池聿,”岑競一直視他,終於說到他在意的重點,“那時候你明明都快好了,可為什麼我上次見你,包括現在,我都覺得你的狀態更差了?”
他雖然表現得像個沒事人,戀愛了,似乎也與常人無異。
可岑競一還是能從他無意流露出的眼中情緒,察覺到那麼一點點不尋常,給人感覺……像是壓力很大的樣子。
“是麼?”
“你有情緒瞞著我。”岑競一篤定道。
“我沒有。”
“是因為沈澈的過世?”他沒理他,自顧自猜測,“可都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沒走出來?”
池聿沒說話,像是默認了。
岑競一皺了皺眉,又道:“沈澈不會希望你為了他的死難過太久,更何況你現在談了女朋友,總不能戀愛也談得不開心吧?那你讓人家姑娘和你在一起得多難受——”
“很晚了,你還要待在我家嗎?”
池聿打斷他的話,下了道聽起來不近人情的逐客令。
岑競一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時,氣笑了。
“行,我走,”他站起身,“就這夜裡連盞白織燈都沒有的房子,你以為我願意多待?死氣沉沉。”
伴隨著樓道裡的風,門“砰”一聲,被關上了。
池聿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好久,才拆開麵前那個顯然被人精心準備的禮物盒。
裝著的,是一個助眠的香薰蠟燭。
茶涼了,落地燈的光在池聿眼中一陣陣虛焦,他垂眸,目光停留在自己那雙救治了許許多多動物的手,可還是覺得它差勁。
明明拉回了無數鮮活的生命,卻在關鍵時刻出了岔子。
“他走了嗎?”林頌安從房間裡出來,不見岑競一的人影,忍不住詢問。
池聿沒理她。
林頌安走過去,跪坐在男人麵前,“你怎麼不說話?”
他終於抬起了頭,卻在觸及到姑娘關切的神情時,想到岑競一剛剛的話,讓他頭一回覺得這樣的日子像是他偷來的,他有些惶恐,也有些貪戀。
林頌安隱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正想說話,下一秒,卻猛然跌進了男人的懷抱。
池聿抱著她,下巴靠在她的左肩,雙臂使勁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懷裡,他也不說話,就這麼抱著,呼吸輕輕的,一起一伏。
林頌安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問了句:“你怎麼了?”
“抱一會。”
他聲音有些啞,聽不出很大的情緒。
“你們剛剛聊了什麼,”林頌安又問,“是不是聊得不開心了?”
池聿搖了搖頭。
“池聿,你有心事的話,記得要和我講。”
“沒有。”
林頌安抿唇,“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沒有不開心。”
又來了。
那種想要替他分擔卻不知從何做起的無力感。
“池聿,你為什麼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講呢?”林頌安說,“每次都說沒有,沒事,你這樣讓我怎麼想?”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那什麼才算重要?”林頌安扯下他的手臂,麵對麵看著他,聲音在這個夜裡又輕又重,“在你看來,我也不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