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同意和她交往那刻起,做不好的時候,他總是想著這句話。
“你為什麼會想和我在一起,林頌安,你之前喜歡的是沈澈。”
不知為何,這話說得像是在提醒自己一樣。
提醒自己,喜歡過沈澈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會願意和他這種人談戀愛。
“你覺得我不該放下他嗎?”林頌安說。
池聿沒答,像是默認了。
“還是你覺得我從來都沒放下他,和你在一起隻是為了彌補失去他的空寂?”林頌安又說。
無論哪種觀點,池聿都沉默著沒講話。
可這樣的態度,卻讓林頌安生氣:“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腳踏兩隻船,想著沈澈然後跟你在一起是嗎?”
口不擇言了。
“沒有,”這下他否認了,“彆這麼貶低自己。”
林頌安忽然往後退了一步,眼眶漸漸發紅:“池聿,我突然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把她從裡到外剖開給他看了,他卻仍舊捂得嚴嚴實實,他的過去,他的心理,現在甚至包括他對自己的想法,一切一切,她都摸不透了。
池聿抬手,想要牽她。
卻在觸及她發紅的眼尾時,無力耷拉而下。
“我先回去了,”林頌安說,“暫時……不想見到你。”
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隱約記得在樓道裡還碰見了宋倪,對方和她問好,她呆愣地點頭。
出門前燒開的水還未徹底涼透,林頌安隨手將包甩在地上,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裡,渾身像被抽乾了似的,沒有任何氣力。
她其實有些後悔對池聿講了那些話。
明知道男人過去極有可能有過心理上的疾病,她應該更耐心些的,而不是一股腦地發泄自己的情緒,不顧他的感受。
風拍打窗戶,下雨了。
林頌安忽而坐起,跑到窗邊,卻因為雨棚遮擋,看不清池聿是否還在原地。
她咬了咬唇,在玄關處拿了一把傘,重新下了樓。
……
池聿站著沒動,麵前的人走出去好遠,進了樓道,上了樓梯,他仍舊站著,直到春雨淅淅瀝瀝落下,淋到發頂,淋到肩膀。
攪亂他所有心緒。
身旁經過的老爺爺勸他早些回家,彆站在這淋雨了,會感冒的。
池聿勉強扯了扯唇角,說好。
抬腳離開了。
刺骨又冰冷的自來水從指縫中穿過,眼前的畫麵逐漸虛焦。
池聿抬頭,鏡子中的自己,眼眸暗淡像蒙了層灰,死氣沉沉的,就如同那日岑競一評價他這間屋子一般,沒有任何漣漪。
湖水,雨夜。
幾張熟悉的麵孔輪番倒帶在腦中,仿佛瀕臨爆炸的氣球,隻要輕輕一戳,響聲過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池聿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
反複陷入絕望,反複帶來災禍,反複把身邊人攪得不得安生。
放在洗漱台一旁的手機忽然亮了下,池聿眼中閃過希冀的光,解鎖發現來信是無聊的廣告之後,又顫抖著指尖劃掉了。
他頓了頓。
點開聯係人,在備注三個字的人名處停下,觸碰。
嘟聲響了整整半分鐘,對麵那人才接起,“有事?”
“岑競一,我很不好。”池聿啞聲道。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池聿背靠著牆,無力望向浴室唯一一扇窗,“和頌安吵架了。”
“吵什麼了?”
“提了沈澈,”他說,“我不該提的,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想到那個晚上。”
“什麼?”岑競一沒聽懂。
但池聿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說著:“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嗯,然後呢?”
“我不知道,我很亂。”
像這春天一樣。
季節浪漫,可雨天並不溫情。
“池聿,你說得雲裡霧裡的,我不明白你要表達什麼,”岑競一似乎是換了個安靜的地方,“但如果你需要我幫助,你得開口。”
池聿走出浴室,到沙發上坐著:“她可能覺得我性子悶,什麼都不和她講。”
岑競一一下便明白這個“她”指誰:“這不是你的老毛病麼?對我就這樣,對女朋友也這樣啊。”
“但我隻是不好的事情不和她講,”池聿皺眉反駁,“連我自己的都煩惱的東西,告訴她不是給她添麻煩麼。”
岑競一毫不留情地笑了下:“拜托,你是談戀愛,又不是和上級打報告,用得著這麼小心翼翼?”
“可我很珍視她。”
所以不想給她添麻煩。
岑競一還是覺得好笑,他說:“話說回來,你和沈澈認識一年多了,應該很早就知道他有這麼一個鄰居朋友吧?”
池聿垂眸嗯了聲。
“那是什麼時候對人有想法的,去洛北之前?”
“不是。”
“那就是沈澈過世以後,”他猜測,“所以是一見鐘情,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