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聿在心裡輕歎了口氣,目送她走進大門,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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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已經散場。
進門這短短的一段路,林頌安獨自生了會悶氣,她在想自己剛剛那句話的態度應該還算好吧,不明白池聿怎麼就能拒絕得這麼乾脆,一點麵子都不給。
惹得她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都染上了點不快。
不過很快她便後悔了,畢竟確實是她耽誤人在先,她朝人家耍什麼小性子。明天還約了診呢,這下還怎麼好意思托人幫忙。
林頌安懊惱地拍拍腦袋。
“頌安,快過來。”
黃霜站在不遠處向她招手,林頌安看見她身邊還站了幾位剛剛演出時坐在台下第一排的前輩,臉上笑眯眯的,看起來都像是特意在等她。
林頌安快步跑過去,“老師。”
黃霜帶她往前走了兩步,抬手介紹:“這是洛北歌舞團的徐老師和宋老師,快打個招呼。”
“徐老師宋老師好,”林頌安俯身舉了個躬,“久仰大名。”
“你好你好,”徐老師上前攬住她的手臂,眼底滿是讚賞,“小姑娘長得蠻漂亮。”
林頌安擠出一絲禮貌的微笑,道:“您謬讚了。”
“我們頌安不僅長得漂亮,舞跳得也好,年年都是專業第一。前段時間帶她出去比賽還得了金獎,在年輕人裡可是少有的舞蹈天賦。”
黃霜將她誇得天花亂墜,恍惚間林頌安還以為她在推薦什麼好商品。
“看出來了,”宋老師道,“剛剛那支舞跳得很棒,有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情緒很到位,兩者都能做得很好的舞蹈演員可不多,進舞團再好好培養培養,日後能當上首席也說不定。”
“是是是,”黃霜連忙點頭,“小姑娘悟性高,將來肯定會有大出息。”
幾人說著說著,似乎就擅自把什麼事情定下了。
儘管林頌安猜得八九不離十,但她還是問了句:“老師,您這話的意思是……”
“還聽不明白啊?”黃霜笑著拍拍她的手,“兩位老師想引薦你進舞團,讓你一畢業就跟著學習,這可是好機會,以後便能去更大的舞台了。”
宋老師:“雖說是破例,但流程還是要走一下,不過你也彆緊張,不會太為難你,到時候等你畢業——”
林頌安深吸一口氣,打斷她:“對不起老師,我……不打算做舞蹈演員。”
話一出,幾人瞬間安靜了。
偌大的演出廳隻能聽見排風扇的聲音,連呼吸都被放緩。
幾位老師顯然沒想到林頌安會給出這樣的回答。畢竟那可是洛北歌舞團,許多舞者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的地方,而現在她們向林頌安拋出橄欖枝,卻被輕飄飄地拒絕了。
“謝謝老師們的厚愛,但我有自己想做的方向。”林頌安說。
老師們麵麵相覷,黃霜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她陪笑著向兩位前輩說了聲“抱歉”,便擅自將林頌安拉到一旁。
“林頌安,你彆在這個時候給我犯糊塗!你今年也大四了,眾望所歸的事情你怎麼就不懂得好?”
眾望所歸……嗎?
林頌安揪著袖口處的絨毛,輕聲道:“老師,我其實更想做編舞。”
這是學舞這麼多年來,她頭一回向彆人袒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說來慚愧,雖是舞者,可林頌安卻畏懼聚光燈,也膽怯於萬眾矚目的感覺。比起在人前展示自己,她更想在幕後搞創作。
況且,她喜歡編舞。
“這兩者並不衝突,你喜歡編導的話等日後拿到成就了再慢慢轉移重心,沒有必要直接放棄這個機會,頌安啊,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林頌安沒說話,並不是她讚同黃霜的說法,隻是她忽然想到這麼多年,好像身邊所有人都覺得她天生就該站在舞台上。
可她其實並沒有天賦,也並沒有那麼了不起。
她隻是害怕出錯,害怕讓在乎的人失望,彆人所認為的她跳得好、能力強,都隻是因為她努力,她是一個在拚命向前跑的孩子。
“老師,我其實每次都——”很惶恐。
後半句,林頌安的喉嚨有些發堵,竟難以吐露。
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彆人說,每次演出前她都要做無數次的心理建設,她以為久了便會遊刃有餘,可事實是她依舊是那個林頌安。
那個膽怯於站在舞台上的林頌安。
“頌安,”黃霜深吸了口氣,“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想想自己當初為什麼學舞,又為什麼能站在這。”
林頌安被獨自留在原地。
黃霜出去不知道和兩位老師說了什麼,老師們惜才,同意給林頌安時間考慮,總之看情況,這件事似乎還沒有最後的定論。
滿場空座椅,最後,連燈光也熄滅了。
校園內沒什麼人,林頌安往宿舍樓走,腿卻仿佛千斤重,腦子裡不斷盤旋著黃霜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當然記得自己當初為什麼學舞。
為了沈澈。
像每個青春期裡想法還不夠成熟的少女一樣,隻因少年曾在畢業晚會上誇讚過舞台上的女生跳舞真好看,她便固執地認為自己也能行。
想想啊,每次精心準備的舞台,也隻是因為台下有一個從不缺席的沈澈。
“沈澈哥,如果你在的話,也會希望我進舞團對嗎?”
“……”
“可是你不在了。”
“……”
你不在了,林頌安的舞便已經不知道該為誰而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