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好的,”林頌安寬慰她,“陳諾會願意您陪在她身邊的。”
“哎呀不說了,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淨是哭,丟人,”沈舒萍擦乾眼淚,指了指房間,“阿澈的東西都收拾在那呢,貼身的他爸媽都已經帶走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想留的。”
“好。”
林頌安曾經無數次踏入這個房間,而今熟悉不複存在,唯餘地上敞開的兩個紙箱子。
她蹲下來翻了翻,這裡裝的都是沈澈之前上學時用過的課本,其他東西估計是被叔叔阿姨帶出國帶在身邊了,剩下的都是些零碎。
林頌安沒拿什麼,起身之際,紙箱縫隙卻忽然掉下來一張白色小卡片。她俯身去取,拿在手上的質感,像是一張拍立得。
翻過來,意外的看見了三個人的合照。
池聿,沈澈,以及另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畫麵背景看著像是沈澈的辦公室,右下角露出來的桌麵上立著工作牌。
心理谘詢——沈澈。
林頌安從沒見過這張照片,也沒聽沈澈提起過。若是沒猜錯,這應該是他在平南工作的地方,這幾個都是他在平南認識的朋友。
其實沈澈鮮少和林頌安分享過他在平南的生活。
人就是這樣,距離遠了,交流也會跟著遠,即便她和沈澈關係依舊很好,可許多瑣碎的小事,對方許是覺得沒必要,或是想起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傾訴那個勁兒,總之攢著攢著,便也少講了許多事。
指尖摩挲著光滑的背麵,林頌安正想將照片放回去,可轉念一想,這些東西最後估計也是被賣掉或者丟掉的。
她盯著照片上沈澈的臉,忽而將視線右移。
思索間,她已經摸出了手機,點開置於中間那人的對話框,刪刪改改,最後點擊發送。
-
池聿沒有直接回醫院。
他不餓,也沒有胃口,午飯索性直接省去,用這點時間回自己租的那個房子裡休息一會。
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廳。之前沈澈考慮到他這人的性格,特意找了這個價格和麵積都合適的地方,不至於讓他付不起,也不至於讓他因地方太空曠而感到孤寂。
按沈澈的話來說,是想給他找到個有歸屬感的避風港。
但池聿對此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往好了說,除了平南,哪裡都好。可事實上,不止平南,哪裡都讓他沒有歸屬感,更不用說“避風港”這種向來和“家”掛鉤在一起的東西了。
他生活很簡單,有一台書桌和電腦足夠,對於這個房東剛裝修完便租出去的房子,即便他住進來了,也是空蕩蕩的。
常年震動模式的手機今日響得格外頻繁。
池聿沒辦法,隻好妥協地按下接聽,舉起放在離耳朵五厘米左右的地方。
“池聿!我打了多少遍電話了,”中年女人尖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外頭了!”
池聿沒什麼反應,隻是情緒淡淡的說了句:“工作很忙。”
“你還敢跟我說工作?一聲不吭辭職跑到彆的城市,你以為這樣我不敢去找你是嗎?”
“沒有。”
麻木,不想辯駁。
“你這月的錢怎麼還沒打?”
“我下午去彙。”
“快點快點,彆一到新地方就跟死了一樣,我下午還打牌呢!”
池聿打開免提,將手機放到桌上,語氣不鹹不淡:“彆總拿去賭。”
“你管我!”電話那頭的人瞬間不高興,分貝更高了些,“這錢你欠我的,不要老是說得像我求來的!”
雙目逐漸染上不耐煩,池聿在心裡哂笑,冷聲道:“反正我一個月隻給你打一次,花完了不夠彆來找我。”
“嘟嘟嘟——”
被他掛斷了。
剛剛掛好的大衣掉到地上,細小的聲音在這空間內格外明顯。池聿沒管它,心力交瘁地往床上一躺,手臂搭著雙眼,遮住所有亮光。
——“有你在準沒好事,災星!”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領你回來,沒人要的東西!”
“……”好黑。
——“你老苦著一張臉怎麼和小動物建立感情啊?”
——“不然你和我一起回洛北?那裡冬天會下雪,你南方人,還沒見過雪吧?”
——“我沒當你是我的來訪者,我們不是兄弟嗎?”
……
做了好長的夢,什麼都記不清了,醒來前,卻隻記得那晚雨夜,沈澈雙眼緊閉的模樣。
池聿坐起身,死死地捂住胸口,身前的衣服被他攥得染上了褶皺,呼吸也越來越大。
好半晌,冬日裡的陽光忽然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掃在他的身上。
手指才緩緩鬆開。
有多久沒做過這麼長的夢了呢?池聿想。
他也不記得了。
畢竟他總是把時間過得很模糊。
仔細想想,今日是沈澈死去的第幾天,他也算不明白了。日子就這麼過吧,沒什麼波瀾,沒什麼所謂,除了工作,也不會有其他彆的東西了。
放在枕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一聲,他下意識抗拒著消息提醒,卻又不得不點開。
【Song:我在沈澈哥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張拍立得,上麵有你和他的合照,丟掉有點可惜,要不你拿走吧?】
池聿不記得有那麼一張照片了。
不過想到林頌安也沒必要說些莫須有的話,毫無血色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沒什麼情緒地用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
【C:你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