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師再見。”
“再見。”
目視兩人走遠,到一輛車旁,男人打開副駕駛,周樂熟練地坐進去。林頌安依稀瞥見車牌號是明江市的簡稱,很快,那車便混進了馬路上的車流裡。
……
傍晚不好打車,林頌安在軟件上等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接單,眼見天越來越黑,她索性放棄等待,徒步往地鐵站走。
好在地鐵的人流量尚可,雖然空座位沒有,但也不算太擁擠。
下地鐵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
從地鐵站走回家,還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林頌安將圍巾往上拉,好讓它裹住自己下半張的臉,雙手揣進口袋,不讓皮膚露一點在外頭。
經過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時,她下意識頓住腳步。
路線是直走,可她卻不受控地往右看。
什麼都沒有。
林頌安掩去眸中的情緒,微低著頭重新啟步。
沒走幾步,視野內忽而闖入一雙鞋,下意識抬眼時,她險些撞進麵前男人的懷裡。
林頌安抿抿唇,輕聲道:“你怎麼在這?”
“出來丟垃圾,”池聿說,“放假了?”
“嗯。”
丟垃圾至於跑這麼遠?林頌安腹誹。
“吃飯了嗎?”
“剛在路上點了外賣。”
“好。”
風聲在耳邊呼嘯,明明沒什麼話要說了,可兩人就是麵對麵站著,誰也沒走。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臨走前林頌安同他說自己忙於準備考試,這幾天池聿就真的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她。
林頌安心中鬱結,卻也毫無辦法,就這麼像憋著股氣似的,同樣不曾找他。
相對無言許久,男人先打破沉默:“回去吧,一會晚了。”
林頌安垂眸,繞開他,淡淡回了聲“好”。
路上點的外賣竟比她先到家,被外賣小哥孤零零地掛在門口的把手上。林頌安取下,熟練地開門進去,終於得以卸下一身的寒意。
她隻開了一盞壁燈,並不太亮,盤腿坐在茶幾前,隨手撕開外賣的外包裝。
今日不知怎麼,寒風如此猛烈,左右飄舞,拍打窗戶的聲音極其響亮。
林頌安隱隱感到不安,卻又覺自己多想。
胃口不好,她沒吃太多,碗裡的麵還剩下一半,已經坨掉了。她把殘羹收拾好,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桶內裝滿了,她順勢給垃圾袋打上個結。
起身準備去廚房洗手,站定時頓感一陣眩暈不穩。
林頌安以為是動作太快而引起的短暫性低血壓,在原地穩了穩心神,那股暈眩仍舊不散。
腦中一閃而過的空白。
林頌安扶著沙發扶手,視野內,屋子忽然左右搖晃,天花板吊燈上的水晶掛飾發出風鈴般的叮叮當當。
下一秒,樓道內的警報器發出刺耳的響聲。
“地震……”
她呆滯地呢喃著,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席卷而來,湧遍全身,她邁不開腿,儘管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快跑,快離開”,但她依然死死抓著沙發扶手。
——【頌頌,要活下來啊……】
緊繃的弦突然斷掉了。
林頌安狼狽地往門邊走,渾身發抖,腳步踉踉蹌蹌,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
屋子還在搖晃,門外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頌安用力按下門把手,那陣尖銳的警報聲沒了門板的隔絕,變得更加響亮。
她被從樓上跑下來的鄰居撞了一下,瞬間側過了身。
憑著條件反射下僅剩的意誌力,林頌安跌跌撞撞地跑下樓,靠近人群集中的空地,眼裡有淚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
耳邊忽然熙熙攘攘起來,她聽到有人說“停了停了”。
有些沒跑下來的住戶在陽台上喊:“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你們怎麼都那麼大驚小怪啊?”
眾人說說笑笑,隨之逐漸散去了。
這一場小風波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大家,地震停止後,原本在小區內遛狗的人照樣遛起,有的人啐了句“飯才吃一半”,就匆匆忙忙地重新返回了。
隻有林頌安還站在原地,衣物單薄,沒穿鞋,腳上隻有一雙臟了的白襪子。
住在她樓上的中年婦女認出她,見她臉色蒼白,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嚇到啦姑娘?沒事,這小地震,一下子就過去了。”
“……”
“快回家吧,站在這多涼。”
林頌安跟在她身後上了樓。
警報聲已經停了,剛才場麵混亂,林頌安不知道是誰把她家裡的門關上了,摸摸口袋,什麼也沒有。
回想起剛才,她連鞋都沒穿,又怎麼會記得拿手機和鑰匙?
她下意識地轉過身,走兩步,去敲對麵的門。
咚咚咚,咚咚咚。
“沈澈哥……姑姑……”她嗓音很啞,還有破音,“地震了……”
沒人回應她。
孤獨、無助,種種在絕望時才會有的感受逐漸將她裹挾,令她仿佛重新回到那風雨交加的夜。
林頌安抱著雙臂,沿著牆壁緩緩坐到地上,終於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
過了許久。
哭累了,林頌安無聲地盯著漆黑的樓梯口,樓道內的感應燈亮了又滅,伴隨著一陣陣不知從何處刮進來的風,詭異至極。
沒辦法開門,手機也不在身上,林頌安整個人臟兮兮的,非常狼狽。她強撐著起身,拖著冰涼的雙腿往樓下走,腳踩在融化後的雪水上,冷冽刺骨。
走到小區門口時,看門的保安認出她:“姑娘,這麼晚了還去哪啊?”
林頌安勉強擠出一抹笑,答非所問:“我家裡的鑰匙被鎖在屋子裡了。”
“要不要幫你叫個開鎖公司?”
垂在身側的指尖無意識動了動,她輕輕搖頭:“不用了,謝謝您。”
林頌安的目的很明確,在經過剛剛才走過的那個路口時,她方向一轉,往左邊去。
冷風依舊,長發被吹著,糊弄了她一整臉,她不厭其煩地用手將它撥開,重複好幾次,最後連發型都變得淩亂。
林頌安不敢乘電梯,她踩著樓梯往上爬,終於到了男人家門口。
“叮咚——”
等了半分鐘,門被從裡麵打開,見到來者時,男人明顯怔住了。
林頌安雙睫微顫,通紅的雙眼與之相對而望,乾啞的喉嚨裡滾出兩個字:“池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