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通紅的雙眼與之相對而望。(2 / 2)

春天不走遠 十酒月 5903 字 9個月前

“好,老師再見。”

“再見。”

目視兩人走遠,到一輛車旁,男人打開副駕駛,周樂熟練地坐進去。林頌安依稀瞥見車牌號是明江市的簡稱,很快,那車便混進了馬路上的車流裡。

……

傍晚不好打車,林頌安在軟件上等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接單,眼見天越來越黑,她索性放棄等待,徒步往地鐵站走。

好在地鐵的人流量尚可,雖然空座位沒有,但也不算太擁擠。

下地鐵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

從地鐵站走回家,還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林頌安將圍巾往上拉,好讓它裹住自己下半張的臉,雙手揣進口袋,不讓皮膚露一點在外頭。

經過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時,她下意識頓住腳步。

路線是直走,可她卻不受控地往右看。

什麼都沒有。

林頌安掩去眸中的情緒,微低著頭重新啟步。

沒走幾步,視野內忽而闖入一雙鞋,下意識抬眼時,她險些撞進麵前男人的懷裡。

林頌安抿抿唇,輕聲道:“你怎麼在這?”

“出來丟垃圾,”池聿說,“放假了?”

“嗯。”

丟垃圾至於跑這麼遠?林頌安腹誹。

“吃飯了嗎?”

“剛在路上點了外賣。”

“好。”

風聲在耳邊呼嘯,明明沒什麼話要說了,可兩人就是麵對麵站著,誰也沒走。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臨走前林頌安同他說自己忙於準備考試,這幾天池聿就真的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她。

林頌安心中鬱結,卻也毫無辦法,就這麼像憋著股氣似的,同樣不曾找他。

相對無言許久,男人先打破沉默:“回去吧,一會晚了。”

林頌安垂眸,繞開他,淡淡回了聲“好”。

路上點的外賣竟比她先到家,被外賣小哥孤零零地掛在門口的把手上。林頌安取下,熟練地開門進去,終於得以卸下一身的寒意。

她隻開了一盞壁燈,並不太亮,盤腿坐在茶幾前,隨手撕開外賣的外包裝。

今日不知怎麼,寒風如此猛烈,左右飄舞,拍打窗戶的聲音極其響亮。

林頌安隱隱感到不安,卻又覺自己多想。

胃口不好,她沒吃太多,碗裡的麵還剩下一半,已經坨掉了。她把殘羹收拾好,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桶內裝滿了,她順勢給垃圾袋打上個結。

起身準備去廚房洗手,站定時頓感一陣眩暈不穩。

林頌安以為是動作太快而引起的短暫性低血壓,在原地穩了穩心神,那股暈眩仍舊不散。

腦中一閃而過的空白。

林頌安扶著沙發扶手,視野內,屋子忽然左右搖晃,天花板吊燈上的水晶掛飾發出風鈴般的叮叮當當。

下一秒,樓道內的警報器發出刺耳的響聲。

“地震……”

她呆滯地呢喃著,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席卷而來,湧遍全身,她邁不開腿,儘管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快跑,快離開”,但她依然死死抓著沙發扶手。

——【頌頌,要活下來啊……】

緊繃的弦突然斷掉了。

林頌安狼狽地往門邊走,渾身發抖,腳步踉踉蹌蹌,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

屋子還在搖晃,門外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頌安用力按下門把手,那陣尖銳的警報聲沒了門板的隔絕,變得更加響亮。

她被從樓上跑下來的鄰居撞了一下,瞬間側過了身。

憑著條件反射下僅剩的意誌力,林頌安跌跌撞撞地跑下樓,靠近人群集中的空地,眼裡有淚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

耳邊忽然熙熙攘攘起來,她聽到有人說“停了停了”。

有些沒跑下來的住戶在陽台上喊:“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你們怎麼都那麼大驚小怪啊?”

眾人說說笑笑,隨之逐漸散去了。

這一場小風波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大家,地震停止後,原本在小區內遛狗的人照樣遛起,有的人啐了句“飯才吃一半”,就匆匆忙忙地重新返回了。

隻有林頌安還站在原地,衣物單薄,沒穿鞋,腳上隻有一雙臟了的白襪子。

住在她樓上的中年婦女認出她,見她臉色蒼白,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嚇到啦姑娘?沒事,這小地震,一下子就過去了。”

“……”

“快回家吧,站在這多涼。”

林頌安跟在她身後上了樓。

警報聲已經停了,剛才場麵混亂,林頌安不知道是誰把她家裡的門關上了,摸摸口袋,什麼也沒有。

回想起剛才,她連鞋都沒穿,又怎麼會記得拿手機和鑰匙?

她下意識地轉過身,走兩步,去敲對麵的門。

咚咚咚,咚咚咚。

“沈澈哥……姑姑……”她嗓音很啞,還有破音,“地震了……”

沒人回應她。

孤獨、無助,種種在絕望時才會有的感受逐漸將她裹挾,令她仿佛重新回到那風雨交加的夜。

林頌安抱著雙臂,沿著牆壁緩緩坐到地上,終於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

過了許久。

哭累了,林頌安無聲地盯著漆黑的樓梯口,樓道內的感應燈亮了又滅,伴隨著一陣陣不知從何處刮進來的風,詭異至極。

沒辦法開門,手機也不在身上,林頌安整個人臟兮兮的,非常狼狽。她強撐著起身,拖著冰涼的雙腿往樓下走,腳踩在融化後的雪水上,冷冽刺骨。

走到小區門口時,看門的保安認出她:“姑娘,這麼晚了還去哪啊?”

林頌安勉強擠出一抹笑,答非所問:“我家裡的鑰匙被鎖在屋子裡了。”

“要不要幫你叫個開鎖公司?”

垂在身側的指尖無意識動了動,她輕輕搖頭:“不用了,謝謝您。”

林頌安的目的很明確,在經過剛剛才走過的那個路口時,她方向一轉,往左邊去。

冷風依舊,長發被吹著,糊弄了她一整臉,她不厭其煩地用手將它撥開,重複好幾次,最後連發型都變得淩亂。

林頌安不敢乘電梯,她踩著樓梯往上爬,終於到了男人家門口。

“叮咚——”

等了半分鐘,門被從裡麵打開,見到來者時,男人明顯怔住了。

林頌安雙睫微顫,通紅的雙眼與之相對而望,乾啞的喉嚨裡滾出兩個字:“池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