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怎麼找到的?”婦女插著腰理直氣壯,“我今天來就兩個,你要不跟我回平南,要不我待在洛北你養我!”
話音一落,周圍開始窸窸窣窣起來。
婦女裝模作樣地往四周一瞪,討論聲才有些消停。
林頌安能察覺到男人的僵硬,像是有脾氣想要發作,又礙於公眾場合無可奈何。她透過池聿的肩膀往前看,看清了不遠處的中年婦女。
她身影矮胖,卻絲毫不讓人感到和藹,表情刻薄且尖銳,耳朵上戴著誇張的金耳環,身上的衣服也是嶄新並且毫無褶皺的,隻是搭配有些不忍直視。
可能是林頌安的打量目光過於直白,中年婦女發現她了。
她上前兩步,嘴裡哼哼唧唧:“哈,找了個洛北姑娘當對象啊?看這打扮很有錢吧,怪不得不願回那巷子裡呢!”
說這,她就要過來扯人。
林頌安身後是剛關上的門,退無可退。
“張許婷。”
冷硬且帶有警告性的聲音響在幾人耳邊,池聿側過身子,把林頌安擋得嚴嚴實實。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表情太嚴肅和不近人情,總之張許婷沒再上前,可嘴裡卻還是罵罵咧咧的:“有你這麼跟你媽說話的嗎!看看,讓大家看看!你是怎麼對待自己的長輩的!”
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儘管池聿無所謂她這麼鬨,可這畢竟還在醫院裡,怕耽誤同事下班,也怕牽扯到林頌安,他沉住氣,回身開門,把林頌安推回自己的辦公室裡,借著門的縫隙,柔聲道:“你先在這等我一會,我一會回來找你。”
“池聿——”
緊接著,門被男人關緊。
林頌安咬了咬唇,她跑到左邊的窗戶,看見池聿帶著中年婦女下了樓,之後,人群也散開了。
那一出短暫的鬨劇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她們照舊下班,也不再討論。
唯餘林頌安獨自一人待在這狹小的辦公室內,心中淩亂紛繁。
她不是沒聽見池聿剛剛叫那人什麼,張許婷,她曾兩次在男人的來電顯示看到過這個名字,而每次接完她的電話,池聿都會很不開心。
結合除夕那晚他對她說的話,以及剛剛的場景,林頌安不難猜到,那個張許婷,就是池聿口中隻會“打牌要錢”的母親。
可是,怎麼會呢。
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一樣,池聿是很好的人,可他媽媽卻那樣壞。
林頌安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指,她想問問池聿事情怎麼樣了,可手機在包裡,包在池聿手上,她什麼也沒有,沒辦法聯係他。
在辦公室內又待了五分鐘,林頌安實在沉不住氣。
她推開門走了出去,正處午休時間,走廊已經幾乎沒有人了。她又從電梯下樓,醫院大門人來人往,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兩人跑哪裡去了。
林頌安往右走了兩步,直到聽見拐角處隱約傳來的人聲,她才止住腳步。
“我和你解釋過了,洛北工資高,如果你還想要我每個月給你打錢,就彆來鬨。”是池聿的聲音。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擺脫我嗎?”張許婷說,“你想都彆想,就算我死了,你也得每年給我添香火錢!”
林頌安看見池聿的眉間已經染上了不耐煩,聲音卻出奇地平靜:“所以,你想要我回平南是嗎?”
未等張許婷接話,男人又說:“行,我現在去辭職,回平南我就待在家裡,一分錢都沒有,家裡的錢就靠你打牌吧。”
這話加上他的表情,頗有種自暴自棄的意味。
張許婷一時噎住,她也就是閒著無聊過來嚇唬嚇唬這孩子,誰知道他還當真了?
不行。
池聿沒工作了,她還怎麼活。
“那,那你把我接來洛北啊!準許你在這大城市享福,我就活該回那巷子裡唄!”
挽在臂彎的外套被池聿換了隻手拿著,語氣帶著淡淡的嘲弄:“這回就不說要守著阿津了?”
“你給我閉嘴!”
張許婷反應太大,把偷聽的林頌安嚇了一小跳。
她捂著心口扶住牆,繼續聽兩人講。
“你還有臉提阿津?”張許婷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當初交的什麼狐朋狗友,說讓你上洛北,你就屁顛屁顛地跟來了。”
池聿一頓,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著她,眼裡寒涼。
偏偏張許婷又嘀咕了句:“真是禍害人。”
“夠了,”池聿打斷他,“你自己回去,我不送你。”
“你什麼意思,不送我?”張許婷又不滿意了,“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這的嗎——”
“和我沒關係。”
已經平息的怒火因著池聿這不痛不癢的態度又重新被點燃,張許婷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可以“收拾”他的東西,最後目光定格在角落,一盆被保潔人員放在這的汙水。
她趁著池聿分心,迅速彎腰。
再次直起身時,抬手就要將盆往他身上潑。
林頌安被她的操作驚呆了,但身體卻已經本能地上前,擋在男人身前。
而後。
冰涼又臟汙的水儘數倒在林頌安身上,從頭淋到腳。
砰——
空盆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林頌安!”
水量太大,儘管不是正麵對著,林頌安仍被嗆了兩口。
池聿雙手扶著她的肩,他的頭發也被殃及,正往下滴水,卻遠沒有林頌安全身濕透來得慘烈。
張許婷顯然也沒想到這姑娘會衝出來擋。
她悻悻地扔掉手上的東西,在池聿開口責怪她之前,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