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 既來之,則安之(1 / 2)

靜都通向垌州關外的道路上,兩側的楓葉隨陣陣呼嘯而過的冷風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像極了大道上鋪了一層紅毯,而踏上這“紅毯”的腳步,是一條如長龍般看不見尾的隊伍。

他們個個身著喜慶紅裳,為首的幾排人手持嗩呐鼓器,吹吹打打。這條浩蕩隆重的隊伍實在是與剛經曆過戰爭洗禮的斷壁殘垣不搭。

百姓們聞見鑼鼓喧天之聲,紛紛向兩邊散開,讓出了道。

向隊伍中間看去,幾十名壯漢前前後後抬著六個大箱子,那些個箱匣全部都是由紫檀製成,被紅綾繞了幾圈後綁上了一朵大紅花,想必裡麵裝的就是公主和親的嫁妝了。

而嫁妝後則是一頂富麗堂皇的花轎,被八個大漢小心翼翼的抬著走,那轎簾雖然擋住了裡麵人的麵容,可大夥兒都知道,那裡麵坐著的,是他們國家唯一的公主,是他們口中禍國殃民的“罪人”。

“奸細!滾出靜國!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時間竟然帶動了多數民眾的情緒,所有人都怨聲咒罵著轎內之人,手邊有什麼都向著轎子扔過去,完全不顧這轎子是要送去和親的。

聲聲尖酸刻薄之語透過簾子穿入冷秋笙的耳膜,她強忍著淚不讓奪眶而出,雙手緊緊攥著手帕,“嘶啦”一聲,竟是力度之大將絲帕扯裂出了一口子。

這口子就如同她的心般被撕裂,她再也無法忍耐住,一顆顆如豆大的淚珠湧出眼眶,劃過臉頰,落在了她鮮紅的嫁衣上,開出一朵朵暗紅的花。

方才還在敲鑼打鼓的大漢們停下樂聲,擋在轎前,阻止著失了智的百姓們進一步毀壞花轎的舉動,他們奉王命將公主安全送入宏戰國,若是在此間被民眾們傷了公主,可是要掉腦袋的。

好在鬨劇並沒有持續下去,剩下的隊伍繼續將送親進行,一路將公主護送至垌州關外,關口來接親的宏戰國軍隊早已排列整齊,等待多時了。

為首的仲遷奉命前來接冷秋笙,卻看見喜轎上到處都是臟兮兮的汙垢,他皺了皺眉頭,心下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便沒有多問,隻是對身邊的將士下令撤退了包圍靜都的軍隊。

靜國都城周圍的敵國部隊頃刻間便撤的一乾二淨,而後龐大的隊伍方才接手了長公主的喜轎,浩浩蕩蕩的往北邊去了。

*

靜國王宮內。

“啟稟陛下,長公主的轎子已安全送到宏戰國將軍的手上。他們也如約撤了都城四麵的圍軍。”大太監如實向靜王稟報著。

“那就好。”靜王歎了口氣,如釋重負。

老太監小心的瞅了瞅靜王,又問道:“陛下,奴才敢問,您真的認為民間關於長公主的傳言是事實嗎?”

靜王眼神暗淡下來,苦道:“這些年她一直在寡人身邊伺候著,寡人怎會不知她是真的為靜國?隻是……”

靜王猶豫半響,無奈道:“宏戰國來勢洶洶,而他們退兵的條件就是和親,依笙兒的性子,怎會自願被他人所左右?故寡人隻得表現出一副不信任她的模樣,讓她死了留在靜國的心。”

老太監也皺起眉頭,憐憫道:“可這樣做是對長公主的不公平。如今她被靜國所憎恨、厭惡,王上難道沒想過,日後她若被宏戰國拋棄,便真的是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了。”

王上沉吟不語,良久才道出他的觀點:“出生王室,身不由己。為國獻身,這是她的命。”

主仆二人正交談著,忽聞門外傳來窸窸窣窣似腳步的聲音。

老太監扶王上坐回床榻,他去開門查看情況。見到來人,才鬆下一口氣,不是什麼敵軍,而是太子潘和肖丞相前來看望王上。

太監領著二人進了屋,正要合上門,卻見門後突然跳出三三兩兩的侍衛軍,幾人將門用力一推,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靜王和老太監均是被嚇了一跳,靜王更是從床上跳了起來,大聲質問那幾名侍衛:“你們是何人?闖入寡人寢宮難不成是不想要腦袋了!”

那些人未說話,反倒是肖雄咯咯笑了起來,儘顯奸詐之色。

“陛下,莫要動氣,不然就此氣死了臣可就白來這一趟了。”

靜王聞言一臉驚詫,這肖雄在說什麼瘋話?

“你說這話何意?”他又指了指那幾個侍衛,問肖雄道:“這些人是你帶來的?”

“是臣帶來的。”肖雄大方承認道:“陛下本該在六年前就駕鶴西去才是,隻怪長公主回來後一直陪在您身邊,讓臣沒了給您繼續下毒的機會。”

“你說什麼?下毒?”靜王不可思議道。

肖雄見他一點也未察覺,對太子潘使了個眼色。

太子潘接著解釋道:“母後生前一直給您的補品裡下慢性毒藥,就是為了讓您早些歸西,可以讓我早日繼承王位。奈何母親早逝,故這活兒就由我來做了。”

靜王這才回憶起,往年裡每個周太子都會為他獻上“治病”的補藥,可他的身體卻一年比一年差。而自從冷秋笙回來後,他便開始慢慢恢複,他那時隻道是有小棉襖的陪伴,心情好了身體便跟著好了,現下才知原來是太子在搞鬼!

“你這個不孝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靜王氣急敗壞,竟生生咳出了一大口血。

老太監趕忙上前將靜王扶回床上坐著,對門口的二人求道:“丞相大人,太子殿下,既然長公主已經走了,你們便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陛下身子不好,你們過幾日再來探望吧!”

說罷,又跑向門口,朝外喊人,卻無人應答。

“你個蠢貨。宮中的人不是在邊關還未回來,就是去送親的路上了,你還想叫誰來救駕!”肖雄大怒,拔出身邊侍衛的劍將礙事的老太監一劍刺死,此舉徹底激怒了靜王。

“你這個叛黨!你這個逆子!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我……我要王位!”太子潘雙眼泛紅,好似野獸般看著他這個已經快不行了的父王,他真的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肖雄卻將太子潘扯了扯,示意他再等等,他繼續奸笑道:“知道你那個聰明孝順的女兒是被誰毀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