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那是一……(2 / 2)

沾洲歎 詩無茶 6913 字 10個月前

喜榮華上上下下近百號人,會守著祝神的安危,竟不會阻止他吃這樣的毒物!

他咬了咬牙,驟然睨向祝神手中香爐——小霽粉可直接食用、化水服用或經點燃也能達到鎮痛效果,因製作簡單,獲取容易,甚至在官醫開的醫館可以允許作為藥材出現,才屢禁不止。

賀蘭破奪過祝神爐子,抄起桌上茶杯,一把潑滅了香,又望向祝神,眼裡都快飛出刀子來。

他本要下樓,卻在轉身離開那一刹又聽見一聲低吟。

祝神很難受。

賀蘭破即便沒有經曆過也知道,小霽粉雖主管止痛,使人暫時精神歡愉,但若上了癮,久而久之,服用時會挑起身體強烈的欲望,可用藥的人渾身無力,無法自己紓解,這也是祝神此時燃放大量安神香的緣故。

他握刀的五指緊了又鬆,最終還是放下雪掖,轉回身蹲在了祝神跟前。

賀蘭破儘量平息自己的怒意,穩住聲音後才伸手摸了摸祝神的額頭和麵頰,試探著輕喊了一聲:“祝神?”

祝神側臉,往他掌心蹭了蹭,雙眼欲睜未睜,唇齒間又是短促的哼吟。

他掙紮似的屈腿,淺淺摩擦幾次腿心後又放下,眉頭蹙得很緊,因沒有得到解脫而又在眼中積了一層水霧。

賀蘭破明知為何,也隻低頭看了一眼祝神的腿間,隨後飛快移開視線。

他將手放在祝神的脖子上,每一次貼到祝神的皮膚,都引得祝神呼吸起伏。

祝神渾身滾燙,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賀蘭破正抬頭四處尋找容琿安置好的乾淨衣服,就聽祝神呢喃著叫他的名字。

“小……魚。”

賀蘭破動作一僵。

他緩緩將眼睛轉回祝神那張紅潤得反常的臉上,放在祝神頸側的手慢慢收緊,眼裡湧出尖銳的冷意:“你叫我什麼?”

祝神閉上眼,抬手抓住他的又硬又涼的護腕,把頭一偏,就著這個姿勢快睡過去。

“祝雙衣!”賀蘭破快遏製不住胸中怒氣,用拇指抵住祝神下顎,狠狠往上一頂,逼迫祝神抬頭,近乎低喝道,“看著我!”

他又問:“我是誰?”

祝神似睡非睡,懶懶掀起眼皮,鼻息裡呼出細細的熱氣,神思困頓,遲鈍地辨認著眼前人:“……小,魚。”

賀蘭破的指尖漸漸顫抖。

他的手背青筋暴現,手心感受著祝神滾燙的頸下每一次的脈搏,眼裡爬上血絲,恨不得看穿這個人身上的每一寸。

“那你是誰?”他的食指摩挲到祝神耳下,祝神產生了細微的戰栗。

賀蘭破薄唇微啟,咬著牙根才能維持所剩無幾的冷靜:“你是祝雙衣嗎?”

祝神聽見這三個字呆滯了片刻,隨後困惑似的:“祝雙衣……”

他反應了很久,才像一隻小獸一樣低頭,眷戀般去尋找賀蘭破溫熱的掌心,直到賀蘭破重新將手放回他的臉上,他才吐出一口氣:“我不是祝雙衣。”

賀蘭破的心跳在那一刹就快靜止。

他的眼睫顫了又顫,不認命地固執著:“你再說一遍。”

祝神思緒混沌,神情迷亂,一句話總要過了很久才做出回應。

他側過臉,垂下長長的睫毛,琥珀色的眸子被遮了一半。

祝神用嘴唇挨碰賀蘭破的手,張嘴時舌尖偶有舔舐過賀蘭破的指腹。

身體的燥熱使他順著賀蘭破的拇指再度仰起脖子大口喘氣,他的眼神在屋頂的橫梁上飄蕩,就像魂魄也輕快得要出離頭頂:“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賀蘭破積壓多年的不甘和那點混著思念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在此刻決堤,可祝神對祝雙衣這個身份的否決使他找不到發泄的出口,他的眼睛變得通紅,指腹死死按著祝神瘦削的下巴,一再用力,直到指尖發白,祝神吃痛地躲開,他才踉蹌一般跪下一條腿,出神地看著自己殘留著祝神氣息的五指。

“祝神……”他跪了很久,才低低出聲,“你沒有……整整十二年,都在找一個,不知生死的人。”

八歲到二十歲,看不見儘頭和希望地、十年如一日地找。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因為祝神沒有,所以他不知道一次次被明知故犯地否決的感受。

賀蘭破說完,驀地起身,決絕離去。

就在開門前一刻,他聽見祝神難捱的求救聲,那樣無意識的□□,離藥效過去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他麵對門板站了一會兒,第二次轉身回來。

賀蘭破的神色已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硬,似乎剛才的難過是一場意外的插曲,像有人借他的身體紅了眼睛,而此時的他就在門前這片刻之間奪回了一切的主導權。

他泠然俯視著祝神,略微彎腰,單手把人攔腰抱起,扔到床上。

祝神側臥著,本想撐著床板起來,卻沒有力氣。

正要翻身仰躺,被一把從背後撈過去,扶起來靠坐在了賀蘭破懷裡。

下一瞬,祝神的腰帶被解開。

賀蘭破的手放下去時祝神突然向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在他身前繃緊脊背,腳跟在床上蹬了兩下,隨即連哼帶喘地閉上了眼。

賀蘭破對這種事情並不熟悉,就算用手他也不知輕重。他的右手常年用刀故而指腹和手掌都有薄繭,現在這隻用雪掖斬馬殺人的手卻在伺候祝神的身體。

他其實連自己都很少做這樣的事。

賀蘭破記得,他八歲那年,還是個對此一竅不通的孩童。那時的祝雙衣在這點上雖然跟他大差不差,不懂情愛,但十七歲的身體對欲望有本能的渴求。

那天早上賀蘭破從睡夢中醒來,本該抱著他睡覺的祝雙衣不知所蹤。

他揉著眼睛下床,繞著屋子找了一圈,最終在後山小坡上發現了躲在草堆後的祝雙衣。

他因為個子太矮爬不上去,隻能站在下麵。而站在下麵,就看不見祝雙衣在乾什麼。

賀蘭破隻瞧見祝雙衣棱角分明的側臉,正閉著眼微微喘氣,清晨熹微的陽光落在他高挺秀氣的鼻梁上,祝雙衣的臉在喘息中慢慢變紅。

過來了會兒,他看見祝雙衣朝後仰起頭,發出一聲小小的喟歎,接著躺在草堆上休息了一會兒,便收拾著起來。

祝雙衣一走出來,就撞見山坡下的賀蘭破。

“小魚?!”

他嚇了一大跳,真的就快跳起來,棕色的眼睛因為驚嚇瞪大,像是乾了很大的虧心事:“你乾什麼啊!”

賀蘭破麵無表情:“我在找你。”

“你怎麼不吭聲啊?”祝雙衣回頭望望草堆,幾步奔跑下來,一下就把賀蘭破抱坐在自己胳膊上,兔子一樣逃離那個地方,一邊跑還一邊問,“你在這兒多久了?”

“沒多久。”賀蘭破被他顛得眉頭直皺,“祝雙衣你跑慢點。”

“什麼?炒饅頭麵?”

“……”

很多年以後,賀蘭破亦在十五歲的一個淩晨夢見草堆後的祝雙衣。夢見他微紅的側臉和壓抑的喘息,還有他抱他在懷的那雙手。

接著賀蘭破在夢裡驚醒,醒來時祝雙衣又在回憶中變得麵容模糊。

賀蘭破躺在枕頭上,漠然地麵對一室黑暗,突然明白了那天早晨的祝雙衣在做什麼。

即便後來無數個淩晨他都在有祝雙衣的夢裡醒來,他也不願意麵對這件事。

一天十二個時辰能避免去想祝雙衣的時候已經很少,他又何苦再添困擾。

賀蘭破另一隻手把祝神摟得很緊,他不知道怎麼取悅,隻感覺帶繭的指腹碰到一些地方會讓祝神有片刻戰栗。後來祝神啞然靠在他肩頭,賀蘭破看見祝神眼角有一顆滑入發鬢的水珠。

他把祝神放在枕上,自顧擦乾淨手,打算離開床榻,竟被昏睡中的祝神拉住衣袖。

賀蘭破低眼,等著祝神下一步舉動。

祝神胡亂摸索到床頭的桌子,拉開抽屜,眼也不睜地從裡頭抓出一把金葉子,塞進賀蘭破手裡。

賀蘭破先是愣了愣,隨即心中騰升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惱意。

他氣急反笑,走到祝神身前,揚起手,把滿滿一握金葉子紛紛揚揚灑到祝神紅暈未褪的臉上。

那些金葉子從祝神的鼻梁滑到耳下,鋪散在他的兩側和肩頸。

“祝神,”賀蘭破躬身,掐住祝神兩側下頜,同他鼻尖抵著鼻尖,“彆當我是賣的。”

說罷,忽偏頭咬住祝神的嘴唇。

賀蘭破牙關用力,直到咬出了血,嘴裡嘗到血腥味,祝神在身下輕輕掙紮,他才放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