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縱使祝……(2 / 2)

沾洲歎 詩無茶 5601 字 10個月前

賀蘭破眼角微縮,又不動聲色往旁邊一挪,斷了賀蘭哀的視線:“拿藥。”

賀蘭哀愣了愣,當即從腰間摸出藥瓶,揚唇道:“藥自然是要拿的。”

說著便直勾勾盯著亭子,抬步往珠簾而去。

賀蘭破作勢要攔,賀蘭哀就像早有預料般往一側躲,一腳踩進小道旁的花叢裡也要進亭中去。

身後珠串嘩啦作響,賀蘭哀衝到祝神跟前,賀蘭破還在亭外,往旁邊掃了一眼,一眾看直了眼的世家子弟便自顧接著往前走了。

待賀蘭破折回去時,祝神正抬頭笑吟吟應對賀蘭哀的寒暄,剛要抬手從賀蘭哀那裡接過拆藤散,便被賀蘭破一把奪走。

祝神還沒反應過來,賀蘭破已握住他雙肩,將他往後一轉,背對賀蘭哀,隨後又坐上另一個石凳,抓起祝神雙腳放到懷裡,拔出瓶塞,一言不發往祝神腳腕撒藥。

賀蘭哀此刻無心計較,厚著臉皮跟著轉到祝神身側,指著賀蘭破手裡的藥對祝神解釋:“這拆藤散啊,其實就是絞藤的屍體碾磨成粉。那東西一聞見自己屍體的氣味兒,自然就散開了。”

祝神對著他彎眼笑道:“竟是這樣。”

果然,一轉眼,祝神腳腕的絞藤便鬆開落到地上。

賀蘭哀被這一笑蠱得五迷三道,忙不迭說:“美……公子這腳傷得不輕,不如去我房裡,用專門的膏藥,治藤傷有奇效,塗上幾次,不日便能痊愈了。”

祝神尚未說話,賀蘭破冷不丁道:“不必了。”

他抬眼道:“你房中為何會有專門的膏藥,不清楚嗎?”

——連罪魁禍首絞藤都是你種的。

賀蘭哀被這話一塞,臉上過意不去:“絞藤傷了貴客是我大意,可你不知道它們在哪兒嗎!既請了人家來此,為何不好生護著!哪怕出言提醒一句!反到怪起我來了!”

賀蘭破沉臉盯著他,盯得賀蘭哀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正僵持著,下人送了點心和溫水來。

祝神接過賀蘭破遞來的溫水,聽他吩咐完拿藥,方對賀蘭哀安撫道:“怪隻怪我自己不小心,冒犯了這園中草木。”

賀蘭哀擺擺手,剛要客套,又見祝神從袖中掏出一串香木佛珠,對他說道:“若不是大公子來得及時,隻怕我這雙腳今天就廢了。正巧明日又是公子結親大喜,便再送公子一份薄禮,是我幾年前機緣巧合下從醫聖那兒得來的,一直貼身放著,起個安神的作用。公子若不嫌棄,將就收下,好讓我聊表謝意。”

賀蘭哀起先見這一串普普通通的佛珠,心裡已生出輕蔑之意,一聽是祝神貼身放了幾年的東西,便急伸手接了:“既是如此,若我不要,反倒是我失禮了。”

還沒碰到,祝神又拿開:“隻是一串尋常佛珠,未免隨意了些。不知公子身上可帶了刻刀,我刻上幾個字,雖是獻醜,總歸心誠。”

刻刀沒有,卻有短刃,賀蘭氏三姐弟一人一把,都是自小隨身帶的。

賀蘭破暗暗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匕首。

眼下他的這把上頭儘是血汙與絞藤的藤汁,沾泥帶水,臟得拿不出手,便按下了給祝神的心思,隻垂著雙眼,無聲給祝神擦拭傷口。

賀蘭哀殷殷獻出匕首,祝神拿著,在佛珠上細細刻下“喜榮華祝神賀府中哀公子結親之喜”幾個小字。

刻完又來回欣賞了一遍賀蘭哀的佩刀,才連同佛珠一並歸還。

賀蘭哀看過,喜道:“您便是喜榮華的祝老板?!”

祝神笑著說是。

“久仰祝老板大名!”

久仰是假,借機套近乎是真。

賀蘭哀得寸進尺,一步上前就要去牽祝神的手,做出一副敘舊模樣,結果連指甲都沒摸上——祝神不動聲色把手縮進袖子裡,與此同時,賀蘭破猝不及防把人打橫抱起,轉身出了亭子,往來時的路上走。

賀蘭哀來不及發作,隻管遙遙對著離他遠去的祝神招手:“祝老板!有機會一起喝幾杯!”

祝神往後一仰,正要側過頭對賀蘭哀回應,賀蘭破不知怎的,抱著他的雙手突然一顛,祝神一瞬身體落空,下一刻又穩穩回到賀蘭破手中。

等他穩住心神,再要望向賀蘭哀時,賀蘭哀已遠到看不見了。

祝神抬頭,賀蘭破一張臉冷得能結出冰來。

他心裡盤算著,賀蘭哀與小魚多年不和,自己今日迫於無奈要跟對方周旋,做足了麵子功夫,小魚不知情,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那個……”祝神試探著開口,沒話找話,“賀蘭公子派人去拿的水,真是好喝。”

“賀蘭公子?”

賀蘭破目不斜視,抱著祝神健步如飛,卻一眼不肯往下看:“哪個賀蘭公子?你送佛珠的那個?”

“……”

祝神溫聲笑道:“自然是賀蘭破小公子。”

“哦?”賀蘭破麵無波瀾,走回綠蠟齋,一腳踹開祝神房門,踹得砰的一聲,灰塵飛舞,“祝老板竟知道有個賀蘭破?我都不知道誰是賀蘭破。”

祝神被他抱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被放到床上,賀蘭破翻箱倒櫃取了藥膏,單膝跪在窗前,又一言不發奪過他的腿自顧低頭上藥。

祝神慢慢撐著床板坐起來,仍想法子哄道:“那給我上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

他聽見賀蘭破頭也不抬地冷笑:“祝老板還想得起上藥的公子?我以為您隻知送藥的大公子,不認識上藥的小人物。”

祝神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賀蘭破給自己兩隻腳上完藥,眼疾手快彎腰抓住賀蘭破的手:“我看看你的傷。”

賀蘭破倒是沒說話,陰著臉任祝神扒拉自己受傷的掌心檢查。

檢查完,祝神取了錦帕給他擦傷,又拿過藥給賀蘭破塗上。

他已許久沒有給誰上過藥。

小時候賀蘭破受了傷,祝神去鄉間給他摘草藥,不管三七二十一,隻照著赤腳大夫畫的圖,長得像的草都給摘了,拿回家洗洗,放到嘴裡嚼爛,等自己嚼過沒出事兒以後,再跑去給賀蘭破上藥。

那時他怕賀蘭破喊疼,總一邊上藥一邊吹,吹了還要問:“疼不疼?”

賀蘭破一次也沒喊過疼。

祝神指尖挖了膏藥,點在賀蘭破的手上,一時想出了神,便吹了吹,又問道:“疼不疼?”

賀蘭破淡淡開口:“總不會比被刻字的佛珠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