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賀蘭破……(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4272 字 10個月前

賀蘭破扯出一床新被褥把祝神裹好,去院子外頭叫了熱水。

再把人抱進浴桶的當兒,祝神沒動靜了。他本以為他是睡著了,收回手時卻被祝神一把將手按在肩上。

賀蘭破低眼,祝神仍緊閉雙目,麵色被水汽蒸的微微發紅:“明日容琿發現我不見了,你可得替我交代。”

“嗯。”

祝神聽他低聲答得乾脆,倒是睫毛微動,掀眼側首道:“想好怎麼交代了?”

賀蘭破掌心搭著他光白如緞的肩,捕捉著他眼角那點笑,忽問:“幾時身體這樣差的?”

一說這個問題,祝神便不再看他,而是看水:“我也不記得。”

賀蘭破又問:“幾時開的客棧?”

祝神便認真回憶:“把你送回府……第三年吧。存了些錢,找人打了喜榮華的招牌。”

至於那麼大一棟樓,是過幾年擴建、又擴建的。

賀蘭破移到他身側,彎下腰,把手伸浴桶,祝神皺眉輕喘了一聲。

他低頭對著浴桶,掌下的水隨著他的動作漸漸變得有些渾濁,暈出模糊的白色,又擴散出去。

“為什麼要開客棧?”賀蘭破問。

“我也不知道。”祝神“嘶”了一聲,“就是想開。很想開。就好像……答應過什麼人,要完成約定一樣——彆往裡了。”

賀蘭破的指節停在他體內,聽見這話便抬起臉,目光緊緊跟著祝神的眼睛:“約定?和誰?”

“沒有誰。”祝神屈了屈腿,“我不過打個比方。”

賀蘭破抽出手,虎口掐住祝神腿根,拇指指腹正好按在他留下的一處吻痕上:“是不是他?”

“他?”祝神皺眉,“誰?”

賀蘭破指尖輕點,雙唇抿緊又鬆開,視線在祝神臉上來回逡巡,仍不見祝神有一絲意會。這才定定開口:“那個戴帷帽的人。”

這話更把祝神說迷糊了:“什麼帷帽?”

賀蘭破見他依舊不肯承認,終於起身,繞出屏風,回到床邊,自枕下摸出他一貫隨身戴著的那枚銅錢,回到祝神身旁蹲下,搭著浴桶邊沿,把銅錢遞到祝神眼前。

“這我認得。”祝神濕淋淋的手接過那枚銅錢,含笑道,“這是當年觀音廟外,我給你祈福時扔進神龜池的銅錢。你幾時偷跑去撿起來的?”

“這是他給你的。”

賀蘭破觀察祝神的神色,卻見祝神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愣了愣,接著臉上升起一股茫然。

想來是祝神也意識到這其中的不對。

一是賀蘭破不會騙他,二來,這銅錢並非普通銅錢,而是廟裡專造來祭祀神龜的銅幣,兩文錢才能買來一枚,當年兩個人有了上頓沒下頓,有這兩文錢祝神寧願給賀蘭破買個饅頭,怎麼會舍得投進池子。

賀蘭破瞧他這樣,眉間愈發凝重:“你當真不記得了?”

祝神怔住。

十二年前的中秋,祝神突發奇想,帶著賀蘭破去趕集,說是湊湊熱鬨。

那是在緊挨飛絕城的一處小鎮,彼時賀蘭家的長女賀蘭明棋初得實權,一腔野心,年年帶著賀蘭軍南征北戰,不斷擴張賀蘭氏的版圖。縱使整片洲土戰火連天,隻要在賀蘭氏轄下的土地,百姓還能求得安穩的一隅。

小鎮統共也就一條大街幾支小巷,祝神牽著賀蘭破笑嗬嗬四處晃悠,最後落腳觀音廟前。

那廟是周邊幾處鎮子最熱鬨的一處觀音廟。傳聞上一個百年的某個隆冬,一位貧寒書生進城趕考,路過這荒廟便進去休息。

入夜時他生起火,正借著火光看書,忽聽門外有人喊他:“楚空遙?”

那書生聞聲抬頭,見門外站著個頭頂玉箸,手提八角琉璃燈的小公子,生得俊眼修眉,看模樣不過十七八歲。隆冬臘月裡,也隻穿一身單薄的青灰色衣裳。

他怕對方冷著,便趕緊往裡讓座,喚對方進來同他烤火。

小公子進來與他同坐,問他:“你要去哪?”

書生說:“趕在來年春天考取功名。”

小公子又道:“你是楚空遙,要考也該你考彆人。”

書生聽不懂,隻笑道:“我不叫楚空遙,小公子認錯人了。”

小公子說:“我絕不會認錯你。”

一時他又問書生可帶了酒。

書生家貧,為了在寒冬禦寒,確實隨身帶著一壺酒。

他把酒壺遞給小公子:“鄉中濁酒,公子莫嫌。”

小公子接過,隻起身要走。

書生見了忙道:“公子不喝?”

“我不喝,我為彆人帶去。”那公子離開時回頭,“楚空遙,你還欠人一壺酒。”

書生看著那位公子,百年前的月亮將清輝灑在這人身上,宛若出塵的一塊青玉。好似許久以前,他便見過他。

他癡癡看呆了,在回過神時,廟裡哪還有什麼彆的人。

書生回頭找酒,酒已不在,一抬頭卻看見廟中神台上低眉頷首的觀音,竟是同那月下的公子一般模樣。

來年春,他一舉奪魁,此後一生富貴,當真成了堂上考官。

書生後來將這破廟大舉修葺,月下觀音的傳說也至此流傳了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