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廚房雖……(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4218 字 10個月前

廚房雖塌了一角屋頂,所幸大火並未燒塌灶台。

祝雙衣沉默地打理那隻野雞,燒水放進鍋裡,忙活了好一陣子。

醫館大夫本是打算吃點雞肉再離開的,然而等祝雙衣做好雞肉從房裡端出來,他看了一眼便走了。

兩個人心照不宣沒有多提一句關於祝雙衣身上血跡的事。當下的世道,殺人比殺雞容易。遍地都是等死的人,卻找不出兩隻雞。

祝雙衣留了奶奶和小魚的份,狼吞虎咽塞完其餘的雞肉——他做的飯菜,還是不要太仔細品嘗為好。快快地吞下去,讓味覺追不上他吃飯的速度,也是一種生存技巧。

接著他趕在天亮前把剩下的菣草搗出一碗草汁,端著藥和雞去看了小魚。

小魚被隔在奶奶家的一間屋子裡,祝雙衣昨晚臨走前囑咐過,怕這病傳給奶奶,便叫她千萬不要進去,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若非形勢所迫,實在沒彆的地方可去,他是不願冒如此風險的。

他把奶奶那份雞肉放在屋外,悄聲進到小魚房裡,緊緊地關了門,坐在床頭,抱著小魚起來喝藥。

屋子裡窗明幾淨,陳設很少,一張桌子,一張床,據說是奶奶的孫女以前住的地方。

小魚這會兒正發熱,一張不及巴掌大的臉呈現灰白的顏色,額頭冒著汗,後背一靠在祝雙衣胸前就是一股熱氣。生榨的菣草難以下咽,就連他這樣很能吃苦的孩子喝到一半也不禁皺起眉頭,意識不清的情況下還知道抿緊了嘴,不讓祝雙衣把藥灌進去。

“再吃點嘛,”祝雙衣端著碗抵到小魚嘴邊,另一隻手不住地撫摸小魚的發際,低著頭哄他,“明天給你買葡萄。”

小魚的鼻子很靈,除了菣草的苦澀味道,他周身被祝雙衣的氣息包裹著,不知怎麼的,就喊了聲娘。

祝雙衣一聽,福至心靈,把小魚擺正了位置,幾乎是讓他坐在自己懷裡,讓小魚靠著自己一側肩膀,伸出指尖往碗裡蘸了蘸,再挨著小魚的唇角,對方便張嘴含了進去。

他效仿當初喂奶的方式,硬生生把剩下的半碗草汁用手指喂給了小魚。

他不理解小魚為什麼有這樣的怪癖,聽說有的孩子斷奶沒斷乾淨就會產生這般行徑。可小魚是不會承認的,祝雙衣把他救活以後曾和他提起這件事,小魚堅決地否定了自己昏迷時喜歡含著祝雙衣手指吮奶的事實,並且越說越急眼。祝雙衣逗了幾次,終於把人逗哭一回便不提了。

這一碗菣草汁喂了大半個時辰,祝雙衣自己也累得微微發汗。

他擦了擦臉,又拿起另一碗雞肉喂給小魚。

小魚沒有胃口,勉強喝了幾口湯,雞肉一點也吃不進去,祝雙衣正著急,奶奶在門外說:“已經給他喂過一碗米糊啦,放門口自己拿來喝的。”

祝雙衣一樂,偏頭捏捏小魚鼻子:“還挺讓我省心。”

於是自己把剩下的雞肉吃了個乾淨。

他又去打水給小魚擦了個身,收拾完便是晌午。正要走時,一直昏睡在床上的小魚側過身來:“祝雙衣……”

祝雙衣抱著水盆水頭,方見小魚這時才睜開眼。

一連幾日小魚都昏昏沉沉,連奶奶放在門口的米糊也是自己聞著味兒下床,閉著眼睛囫圇喝下去的,其實他此刻連自己家燒塌了都不知道,還以為睡在原本的房間裡。

小魚不好受,年紀小,卻頂要強,從不肯在祝雙衣麵前說一句不舒服,心裡想著十分,嘴上隻肯透露三分,譬如現在想讓祝雙衣留下來陪他,開口隻問:“你又要走啊?”

小孩子毛發稀疏,皮膚是淺淡的,眉毛也是淺淡的。小魚擰著兩條淡淡的眉毛,兩腮因為浮腫而有了些肉感,問完便不多說一個字,隻衝著祝雙衣眨眼,再眨眼。

祝雙衣也很想留下,可家裡缺了個口的屋頂還沒修,菣草也用光了,他需要回去等著那一車新的草藥運到家裡。

於是他故意道:“叫我一聲哥哥,我考慮考慮咯。”

小魚從不肯叫他哥哥,仿佛叫了就很拂自己七歲的臉麵似的。

他曉得祝雙衣又在逗他,便不吭聲。

祝雙衣放下水盆,坐到床頭,讓小魚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溫聲說:“晚上陪你好不好啊?”

小魚閉上眼,鼻子裡哼了一聲,一翻身,從祝雙衣腿上下來,縮到靠牆的位置,背對著他:“祝雙衣你煩死了。”

祝雙衣望著他後腦勺笑笑,起身端起水盆離去。

門一關,房裡隻剩小魚一個人。

沒多久,床上傳出低低的抽搭聲。

那邊祝雙衣回家,正巧碰到兩個勞工把一車菣草拉進他院裡。他認出來是前兩天賀蘭破雇的那幾個,趕緊上前幫著卸貨。

卸貨並不麻煩,麻煩的是勞累半天他才想起自己家裡連招待人家的水都沒有燒上一口。

祝雙衣摸摸袖子,走到那兩個人跟前:“那個……工錢……”

“那位公子給過了。”

聽到賀蘭破給了錢,他一顆心才落回去,又往外探頭:“他沒來?”

“說有事,先往彆地兒去了。”

“唔。”

祝雙衣點點頭,人家確實也沒理由跟著一路護送來。

他送彆了兩個勞工,琢磨屋裡的一塊空地能用來囤放滿地的菣草,正好自家屋子後頭堆著許多乾稻草,還有相當一部分沒被火燒過,可以搬一些鋪在地上,免得菣草受臟受潮。

祝雙衣哼哧哼哧抱了稻草在家裡鋪成一層,又預備將院裡菣草搬回去,剛彎腰下去,眼前出現一對鞋尖。

他抬起頭,彎眼一笑:“這回怎麼不戴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