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破手裡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換了套尋常的錦衣,頭發用普通的墨玉冠束起,另一手握著一把細細的長刀。
他把食盒遞給祝雙衣:“我來吧。”
“那我不客氣啦。”祝雙衣開著玩笑,看似並不推諉,接過賀蘭破的食盒還順便拿走了他的刀,回屋放到桌上,卻又出來和賀蘭破一同搬運起來。
兩個人很快安置好滿滿一堆菣草,他正是吃得多長身體的年紀,早上大半隻山雞進了肚子,隨便乾會兒活就消化得肚子空空。當下坐在桌邊休息,旁邊賀蘭破一打開食盒,祝雙衣登時滿鼻子都是美食香氣。
他轉頭一看,這食盒有三層,最上頭是一串又黑又大的葡萄;第二層放著一盤糯米方糕,一盤涼拌肚絲,上頭撒著薄荷;最底層是一碗蟹黃粥,還冒著熱氣。
祝雙衣咽了口唾沫,看向賀蘭破。
賀蘭破把菜推到他那邊:“我吃過了,給你帶的。”
這回是真不客氣了。
祝雙衣突然站起來往廚房走。
賀蘭破問:“去哪?”
祝雙衣邊走邊說:“給小魚留點。”
“給他留什麼?”賀蘭破盯著他的背影,小聲道,“他吃葡萄就夠了。”
祝雙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住腳,直愣愣扭頭道:“啊?”
賀蘭破心知自己多言,垂下眼,又拿指尖推了推盤子,明知故問道:“我以為是什麼客人……小魚?”
祝雙衣提起小魚便笑,才明白賀蘭破這是誤會了,解釋道:“是我弟弟。”
“很大了嗎?”
“不大,”祝雙衣接著往廚房去,“今年才滿八歲——還沒滿呢。”
“他在哪?”
“生病了。”祝雙衣的聲音從房子另一邊傳過來,人則窸窸窣窣在找碗,“家裡不方便,暫時住彆人那兒。”
賀蘭破說:“既然生病了,就更不適合吃這些東西。”
這些菜隻夠一個人的量。就這賀蘭破都怕祝雙衣吃不飽,根本不想分給其他人——哪怕是六歲的自己。
祝雙衣拿著碗回來,想了想,自覺賀蘭破說得也有道理,便作罷了。
他先捧著蟹黃粥喝了一口,心道實在美味。畢竟撿到小魚以後,迫於種種原因,他已很久沒吃過上好的飯菜。
祝雙衣並不為此惋惜,惋惜的是他在遇到小魚以前吃過,可小魚不管在遇到他以前還是以後都沒吃過。
他邊想邊喝粥,一開了胃口便有點急,賀蘭破看他倒著碗往喉嚨裡灌,怕他燙著,又說:“嘗嘗這糕。”
祝雙衣才放下碗拿起糖糕放進嘴裡。
賀蘭破一麵給他夾那盤肚絲一麵說:“現下沒有桂花,不然就給你在餡裡加上了。”
“桂花?”祝雙衣像第一次聽這種吃法,大口嚼著糕,咽下去後問,“直接加餡裡?好吃嗎?”
“好吃。”賀蘭破放下筷子,“有一個哥哥……喜歡這麼吃。”
“你有哥哥?”祝雙衣夾起那道肚絲嘗了嘗,這肚絲沒有拌油,加了些醋,不起眼的做法卻讓整道菜都異常爽口。他便問:“這也是你哥哥的吃法?”
賀蘭破點頭。
“他很會吃嘛。”祝雙衣說,“倒讓我學到了。”
“可是他胃口並不好。”賀蘭破又給他夾了幾筷子,自己卻一口不碰,“吃飯比小孩兒還磨蹭,一個菜隻嘗幾口。”
祝雙衣嘻嘻呼呼大口喝粥,嘴裡忙得恨不得再長一個胃:“他不喜歡?”
賀蘭破搖頭:“他總是吃不下。”
“吃不下飯可不行。”
祝雙衣一碗粥喝得見底,另外兩道菜也被一掃而空,抬起袖子胡亂擦了擦嘴。
賀蘭破把掏到一半的帕子放回去。
又聽祝雙衣問:“他身體不好?”
“不太好。”賀蘭破說,“我很擔心他。”
話到這裡,祝雙衣也不想深問下去,他其實對賀蘭破的哥哥並不感興趣,隻打哈哈寬慰道:“還能吃飯就行。隻要還吃得下飯,縱使身體不好,吃多吃少,總不會死的。”
賀蘭破不置可否:“要是他吃飯能像你一樣,我便很開心。”
祝雙衣敷衍笑笑,不好意思說自己這是餓的。
一時吃畢了飯,兩個人無言對坐,祝雙衣見賀蘭破沒有告辭的架勢,便委婉道:“這兩天,多謝了。錢……我……”
一語未了,賀蘭破忽問:“你家廚房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