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他腦子……(2 / 2)

沾洲歎 詩無茶 3995 字 10個月前

有人知道他昨夜殺了人不要緊,可若是報了官,那就不一樣。天下雖亂,到底是講公正禮法,殺人不報,上頭能當作不知曉,一旦放到明麵上,他的命可不值錢。屆時把他捉去斬了,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祝雙衣吃了字條,將桌上殘羹一掃而空,裝作無事去奶奶家接走了小魚和醉雕,再給人喂了藥,跑到鎮上買足幾日的大米和肉菜,因著小魚今天又比昨日好了些,可以不用隻吃米糊,他便喂完了飯又給小魚切了幾口西瓜。

小孩子貪吃,吃完碗裡的覺得不夠,舔舔嘴巴望著祝雙衣,意思是還想要。

祝雙衣眼珠子一轉,湊到床邊上:“那你叫一聲哥哥。”

他昨晚也被迫叫了彆人哥哥,這筆賬非得賺回來不可。

小魚不吭聲,兩腮上還殘留著些粉紅的西瓜水,隻垂眼對祝雙衣說:“我要吃西瓜。”

祝雙衣說:“叫哥哥。”

小魚:“吃西瓜。”

祝雙衣:“叫哥哥。”

小魚:“西瓜。”

祝雙衣:“哥哥。”

話一脫口,祝雙衣怔了怔,再看小魚,竟是在隱隱地憋笑。

“好啊你!”祝雙衣把碗一放,撲上床按住小魚,抓著人往癢癢肉上撓,“彆人作弄我就算了,你也作弄我!”

小魚翻來覆去地躲,兩個人滾在床上,嬉笑鬨作一團,不多時小魚便累了,祝雙衣哄著人又吃了一頓藥。晚飯吃畢,抱著小魚哄睡,子夜時分,祝雙衣悄悄出了門。

下弦月高掛,他緩步走進村子旁的這片樹林。

這地方平素極少有人涉足,野草叢生,木頭生得又老又密,冷不丁會竄出幾隻叫不出名字、瞧不清模樣的野獸,最要緊的,是無人知曉哪棵樹後藏匿著特殊身份的人,而那樣的人,興許就背著許多人命也未可知。

如今祝雙衣成了背著人命的人,踏進這片林子時,恐懼自然而然便比尋常消減幾分。

正走到深處,他聽見某個方位有窸窸窣窣的腳步。

祝雙衣沒有說話,穩著心神轉過身,就見他右後方,極其零碎的月光下,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因為林子太黑,他看不見對方的長相,隻覷著對方麵上反光,像是戴了麵具。

“你找我?”他將手中的三棱劍握得很緊,聲音卻很淡定。

那人很從容,甚至說得上十分放鬆,同他閒話家常一般:“你是祝……”

“祝雙衣。”祝雙衣嘴上回答,心裡對這人的聲音湧起一股非常莫名的熟悉感。

“啊……祝——雙——衣。”對方慢慢重複著這個名字,恍惚間好似笑了一聲,“你聽過說過祝神嗎?”

祝雙衣蹙了蹙眉:“誰是祝神?”

那邊似很苦惱:“祝神都不記得了啊……嘖。”

祝雙衣問:“你到底找我做什麼?”

“我知道你殺了人,”對麵終於切入正題,“我來找你,不為把你捉去見官,隻是想請你,再去殺一個人。”

“我是殺了人,可我不是瘋子。”祝雙衣抱著劍冷冷道,“再去殺一個人,我在你手上的把柄隻會更多。”

“哪來把柄不把柄的,我絕不想害你。”那人笑道,“顧同剛,邦州顧氏一個遠房分支,仗著自己姓顧整日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搜刮得自己滿肚子油水。他下月初一要去圖城出海,在遊輪上大宴賓客。有人出錢買他的項上人頭,報酬是三粒青蒿丸——白杖法師柳藏春親手所製,專治瘧疾。”

當今的世道,天災頻發,瘟疫橫行,藥比金子還值錢,彆說三粒青蒿丸,就是半粒,也有人豁出性命去取。

家中菣草存量已然告急,小魚的病雖有好轉,但整日裡還是難受的時候多舒服的時候少,祝雙衣正琢磨著這兩日怕又要再去一趟羅夫山,可一來自己不願再用賀蘭破的錢,二來即便去了,他也不放心小魚一個人在家。倘若他拿了這青蒿丸,那小魚的病指定不用發愁了。

祝雙衣低聲道:“下月初一……兩天後?”

“正是兩天後。”那人笑吟吟道,“屆時你殺了他,入夜還是在這兒,我給你報酬。”

祝雙衣說:“我憑什麼信你?”

對麵扔來一個口袋。

他剛要去撿,就聽對方道:“裡頭是一粒青蒿丸。若你今日伸手拿了,大可去一試真假。可你要想好,拉弓沒有回頭箭,一旦試了,這單生意就算你接下了。完不成任務,是要賠命的。”

祝雙衣的指尖懸在口袋上方,俄頃,他伸手撿了起來。

“若它是真的,我自會赴約。”

說完,他便也不再理會其他,轉身便走出了林子。

身後人看著他走出這片黑暗,在樹下頗有意味地笑笑:“祝神……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