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正挖得起勁,眼見著牆壁都透出點月光了,就是找不到帝江鎖的頭頭在哪裡。
正滿心疑惑著,屋子大門砰的打開,祝神一驚,趕忙把劍丟進角落,再轉過身卻來不及了。
戚長斂將一盞油燈放在桌上,整個人在昏黃的燈光下麵對著他,笑吟吟地負手站立著。
祝神抿了抿唇,摸不清他這趟的來意,手心出了汗,不由自主往大腿上擦著。
戚長斂隻是站著不動,高大的身形被燈光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雖臉上是掛著笑的,眼底深色卻看不分明。
這樣的笑容令人沒由來地後背發涼,祝神垂下眼,輕聲喊:“師父。”
戚長斂不知哪裡來的癖好,總喜歡讓祝神叫他師父,祝神雖不理解且偶爾在犯惡心,但隻要開口這麼喊了,戚長斂的心情就不會太壞。戚長斂的心情一不壞,祝神就能少受點折磨。
他聽見對方一步一步走到光暈邊緣處,正好是他在帝江鎖的控製下能到達的最遠距離。
接著,戚長斂便問:“怎麼樣?”
祝神一愣:“什麼怎麼樣?”
“牆啊。”戚長斂笑意更深,“你不是挖了好些天了,挖通了嗎?”
祝神臉色當即變為灰白色:“你知道?”
戚長斂隻是笑。
祝神向前邁了一步:“你一直都知道?”
他看著戚長斂的笑,握緊了拳頭,胸腔中有一股氣砰的炸開。那股氣不僅是他數日以來一直寄以希冀的一點力量,更是對戚長斂從頭到尾都在戲耍他的憤怒。
如今這股氣爆開了,他唯一的希望隨之湮滅了,憤怒也燒沸了他渾身的血脈。
“為什麼!”祝神衝過去,到了戚長斂一臂之遙的地方被帝江鎖遏製住腳步,他不要命地往前掙,脖子和額頭被鎖鏈勒得全是青筋。
祝神崩潰了,眼裡滿是血絲,說不清眼眶裡打轉的那點水光是氣出來的還是為自己難過。他像個撒潑的孩子那樣衝戚長斂怒吼著:“你明明知道!你知道!你就這麼看著我!你覺得這樣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啊?啊?!”
他雙眼眨動,一顆極大的眼淚從上下睫毛間滾落出來:“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究竟哪裡招惹你了,你要這麼對我!我天天像個畜生一樣被你鎖在這兒,還要拿給你取樂!到底為什麼!”
戚長斂抱臂不動,他很想去為祝神擦一擦眼睛,但十分清楚此時伸手必定會被撓一爪子。
於是他按捺著,平靜地開口:“涼宗七步劍,是鳳辜教你的嗎?”
“去你的涼宗七步劍!”祝神這次直接打斷他,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你想知道,你去學好了!我憑什麼告訴你?你算哪根蔥?你給我滾!”
這話顯然激怒了戚長斂,祝神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皺了眉頭。
果然,下一刻,祝神渾身如萬箭穿身般疼痛起來,沒來得及罵出口的話也哽在嘴裡,差點讓他咬到舌頭。
看祝神痛得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總算老實了,戚長斂才向前一步,試著朝他伸手:“祝神——”
“我不是祝神!”祝神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仰起頭時,目光裡是赤裸裸的恨,“我是祝雙衣,不是祝神!”
戚長斂忍無可忍,揚起手掌扇在祝神臉上:“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我是祝雙衣……”祝神這次跟他倔起來,痛得牙齒打顫也不肯服軟,“不是祝神!”
戚長斂又是一巴掌:“你再說一遍!”
“我是祝雙衣,不是祝神!”
這回戚長斂的手停在半空,不打了。
他慢慢放下胳膊,眼底森然,點了點頭:“好,好。”
說著,他蹲下去,捏起祝神的下巴:“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鳳辜是不是?”
祝神大口喘著氣,對著戚長斂,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個字。
良久,他抿緊了唇,猝不及防往戚長斂臉上吐了口血水,本來要笑,但因疼痛變得麵目扭曲,隻眼中滿是譏諷地說:“我不告訴你。”
“那就是鳳辜了。”
戚長斂鬆手,施施然起身,俯視著祝神,末了拿起桌上那盞油燈緩步離開:“你既然這麼喜歡他,就嘗嘗跟他待在一起的滋味吧。”
他將手裡的油燈扔進雪地,燈火瞬間熄滅,燭台倒在雪中。
戚長斂抬手關門,與此同時,房裡傳出祝神嘶啞淒慘的哀嚎——他既然能控製祝神的痛覺,便能細致到將那樣的痛楚造成幻覺。此時屋子裡的祝神,大概已經痛到以為有千萬條蛇在啃咬他的身體。
慘叫持續了一天一夜,後麵祝神的聲音弱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和嗚咽——疼痛並沒減輕,隻是他的力氣用光了。
沒多久,戚長斂聽見裡麵撞牆的動靜。
他再次打開門走進去,拎起牆角奄奄一息的祝神,從身上拿出一顆裂吻草,舉到祝神眼前。
祝神兩眼發直地撲了過來,卻狼狽地撲了個空。
戚長斂用足間抬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的問:“你是誰?”
祝神下意識脫口:“祝雙——啊!”
他驀地委頓下去,在地上打起滾來。千萬條蛇撕咬他的感覺波濤洶湧,祝神爬到其長臉腳邊,死死抱住戚長斂的腳:“有蛇咬我,有蛇咬我!救救我……你救救我!”
戚長斂一動不動:“你是誰?”
“祝雙……不,不!”祝神仰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慌忙改口,“祝神!我是祝神!”
戚長斂揚起唇角:“你不是祝雙衣嗎?”
“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祝神拖著痛到失去知覺的大半個身體,像抱救命稻草似的抱住戚長斂不撒手,“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身上的蛇似乎快要鑽到他的肉裡去,祝神感覺自己滿肚子都是咬人的蛇,咬得他心肺俱爛,生不如死。
他對著戚長斂的膝蓋磕起頭來,說話時都直倒抽氣:“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戚長斂的膝蓋上滿是斑駁的血跡,那是祝神撞牆撞破了額頭弄出來的。
他輕輕踹開他,又蹲下去,把一枚裂吻草送進祝神嘴裡。
祝神吃了藥,雙目逐漸渙散。
戚長斂拍拍他的臉:“接著說,你是誰?”
祝神短暫地□□了一下,突然一個激靈,額頭抵在戚長斂膝上,喃喃地說:“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繼續說。”
“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門外的狂風呼嘯而過,吹得大開的房門啪啪響。
戚長斂在這樣的風聲、門板聲還有祝神麻木的呢喃聲中,抓著祝神的頭發,把人拖到椅子邊去。
祝神上半身靠著椅子腿,兩眼無神,像一具木偶,嘴裡不停地重複:“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戚長斂跪坐在他腿//間,低頭含吮著他的耳朵,一路吻到頸側,接著撕開他的衣服,沿著鎖骨吻下去。
頭頂怔忡的呢喃還在繼續。
“我是祝神,不是祝雙衣……”
戚長斂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抬起祝神的腿,剛要進行下一步時,忽聽上麵傳來一句:“……不要。”
他先是一愣,隨即抬頭望去,就見祝神仰麵望著屋頂,目光仍是呆滯的,眼角卻滑下一滴透亮的淚水。
接著,祝神癡癡開口,聲如蚊蚋:“師父,不要啊……”
戚長斂一時失了神,再反應過來時,便是聽見門外的喊聲了。
風雪蕭蕭中,有人手拿長刀,佇立於一山漠白。
賀蘭破的聲音低穩沉靜,字字清晰地喊:“戚長斂,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