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歲牽著他的手，走過長長的路，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她都和林放一起走過了，那些以前也去過的地方，現在再走一遍，心中任是感慨，隻不過，她這次沒有什麼遺憾了，因為她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在出校門的時刻，她遇到了高中時候的班主任，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模樣，並未因時間而蒼老，歲月也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還是那副她熟悉的樣子，甚至，下一秒，晏歲立馬就腦補出來了啊他訓斥學生的情景，生動且形象。

依舊穿著和當年一樣的衣服和褲子，他曾經還向全班炫耀過，那是師娘給他買的。當時班裡一片陰陽怪氣的聲音。

李浩博的腰間掛著一串鑰匙，走路來晃得叮叮響。外麵是深藍色的中山裝，在這個八月多的季節，還未入秋，看著其實有點格格不入，相反，倒是晏歲和他們兩個比起來才不正常，她好像才是那個不合時令的人。

好像天底下的班主任都是商量好了似的，穿衣風格如出一轍。

“李老師。”晏歲先開口，隨後是一股酸澀湧上鼻尖，這樣很正式的叫他，還是在很多年前了。

李浩博正匆匆趕往教室去，看看那群兔崽子是不是又不聽話了，忽然有人叫他。

李浩博看著眼前的兩人，一時間記不起來。

“我是晏歲。”她說完了又怕李浩博記不起來，補充道：“我以前在你辦公室吃過餛飩，還被罰了寫檢討的。”

半天似乎才記起來，有些茫然的低聲出口：“哦，晏歲啊！”

晏歲一時間覺得有些傷感，高中的時候他是全班最討厭的對象，高三上冊李浩博出了車禍，骨折了，躺在醫院裡麵，沒辦法回來上課，是彆的老師代課。班裡有些人還希望他因此喪命最好。

儘管年少無知，說出來的話可能也不一定是心裡話，但是她還是覺得涼薄。

等到真的從他的手掌心逃出來，回頭又去看那些時光，卻又是彌足珍貴的。他從師十幾年了，桃李不說滿天下，但是五湖四海都應該會有的。

晏歲隻是他手底下，最差的那一屆中的一個差生，要他記得，實在有些不容易。

“你跟許時易一起回來看學校啊。”李浩博看了看她身邊的人，笑著開口。

林放扯了一下嘴角，還是出於禮貌回了一句：“李老師好。”晏歲的笑在那瞬間凝固，神色不自然的看了看身邊的人，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戳破了，她和林放都彼此心照不宣。

晏歲僵硬的笑笑，和麵前的老師解釋。

“他不是許時易，但是也是我們學校的，比我小兩屆，叫林放。”

“行行行，我人老了，有時候記不清學生的模樣了。”

“那我們先出去了，您忙，記得保重身體。”晏歲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依舊露出微笑，努力裝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去吧去吧。”

晏歲微微鞠了一躬“李老師再見。”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林放和許時易如此相似，相似到可以被人錯認。

出了校門之後，她的心一直懸在空中，如預料的那般，林放忽然鬆開她的手，晏歲的手垂在空中，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無聲的斷裂。

她有預感，自己好像要被拋棄了，手心還是熱的，有層薄薄的汗，一下子接觸到空氣，就變成涼的了。跟著一起涼掉的，還有她的心。

綠化帶裡麵的木茼蒿已然開了，以前校外總是有很多小販在賣小吃，或是手抓餅，醬香餅，章魚小丸子等等。可是現在校外沒有買小吃的推車，也沒有買小吃的學生，隻有空蕩蕩的街，連車都很少有。

林放不動聲色的從兜裡麵拿出麵巾紙，抽出一張，將她手上的汗擦乾淨，然後又繼續握在手裡。晏歲抬起頭看他的眼，有雲朵，有藍天，像是湖泊一樣明淨。

晏歲的鼻子一酸，眼框就跟著紅了，林放摸了摸她的頭，輕聲的詢問她：“怎麼了？”

換來的是她一句略帶哽咽的“對不起，林放。”

林放苦澀的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開口“沒事，我可以等到你忘記他的那一天。”清淡的就像是天空中飄走的一片雲彩。

陳一許那天來店裡，晚上林放帶著他去吃了晚飯，時間很久，後來陳一許抱著她的脖子說：“小歲姐姐，等一許以後長大了，一定還會記得你的，會記得你很多個很多個七年的。”

還有那晚在公園長椅上，林放給她聽的歌裡麵有首叫《ninelie》，是高三那年，那天晚上，晏歲給他帶的晚飯被其他的同學吃掉了。

許時易有意哄她放的一首歌，因為此前她跟許時易提起過這首歌好聽，分享給他時，他說他已經聽過了。

後來林放又給她買了毛絨玩具，是史迪仔。晏歲拿到手的那一刻在想什麼呢？隻想到了一個人，還有那段回不去的時光。

可是林放不明白，其實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些。

她一個人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還是被人發現了，想必，許時月也已經知道了。

林放拉著走往城東那邊走，十一中在城西，那邊發展並沒有城東好，交通也不怎麼方便沒有直達的公交車，路上攔下的出租車一般都是坐地起價，黑心的要死。

環城橋下麵是一條江，這個季節水位上漲，江上有漁船，不小，可是在浩浩湯湯的江裡，也不顯得有多大。

遠處都是霧蒙蒙的，江水是綠的，靠近岸邊的淺綠，越往深處，顏色越深。

兩人手牽著手，看似很親密，但是彼此默契的連一句話都沒有。

“我高中的時候，周末下午放假，很少走路去城東，一般是坐學校的公交車。”

“一般都是在學校裡麵待著，下午在寢室睡覺，但是也睡不到多久，頂天兩個小時了。”

“他們一些人喜歡打籃球，也拉著我一起去，那個時候感覺時間過得很快，沒一會兒就是一下午。”

橋下岸邊的臘梅已然開了花，綠葉間點綴著小朵小朵的淡黃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