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的聲音都記得/念你名字是忐忑/喜悅和苦澀”

——《如果聲音不記得》

玻璃房後，是一麵佛手珠垂下來的綠簾，午後陽光懶洋洋的灑進來，地上花瓶裡養的月季，雛菊，洋桔梗印著淡淡的光。

花店進來一個女生，十七八歲的模樣，紮著馬尾辮，在一眾花裡挑挑揀揀，最後也沒有選出個所以然來。

宋安然站在一旁將這一係列動作儘收眼底，而後開口問麵前的小姑娘“你要送人嗎？”

女孩兒點點頭，帶些羞澀，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她：“姐姐，什麼花送男生好啊。”

宋安然的視線移向地上花瓶裡的白玫瑰“白玫瑰吧，當然向日葵和雛菊這些也都可以的。”

女生的視線落到白玫瑰上，旁邊放的是一大捧紅玫瑰，熱烈似火，明媚張揚。

花打包好之後，女孩抱著花出了花店，宋安然收拾著剛才的桌麵，剪下來的多餘的葉子和不太好的花瓣一起掃進了垃圾桶裡。

下午的陽光總是溫暖的，宋安然低頭打開手機，四點半了，她該去幼兒園接楊思嶼回家了。

這是她結婚的第四年，和楊曜有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子。宋安然為她取名叫做楊思嶼。

對象是父母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介紹的，說她要是再不結婚就要奔三了。

家裡催婚催的很急，可是宋安然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可是她家裡也隻是個普通的家庭，父母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她成家。

一開始宋安然並不想就此認命，她不想找個人湊合著過日子，渾渾噩噩的度過後半生，推掉她父母介紹的第五個相親對象之後，看見父母頭上多出來的白發，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早已沒了任性的資格。

很巧的是，她的相親對象，楊曜和她是初中同學，然而宋安然早已不記得了，隻是覺得他各方麵都很不錯，楊曜對她也沒有什麼挑剔的。

何況現下這個時代，楊曜符合有車有房的條件，正好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也就湊合在一起了。

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宋安然透過頭紗，看著眼前一身西服的男人，視線掃過台下的來賓，並沒有那個熟悉身影。

在親友的掌聲與歡呼聲中楊曜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宋安然終於忍不住哭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開心的。

隻有宋安然自己明白，她一直等的那個人，再也等不到了。

等到楊思嶼會說話了，上了幼兒園了，老師教小朋友們寫自己的名字。

楊思嶼嘟著嘴，手裡握著鉛筆，在田字格上歪歪扭扭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老師，我的名字怎麼這麼難寫啊。”

小姑娘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身後的老師，有些氣餒，因為她寫的字和彆的小朋友比起來差很多，班上有個叫丁一的女孩子，她每次寫自己的名字又快又好看。

“思嶼同學，每個人的名字都是父母或者是親人給我們取的，都代表了他們對我們的祝福，所以，我們要接受這份來自親人的愛。”老師摸摸小孩子的頭。

“我們可以慢慢寫的。”老師耐心的和小朋友解釋，輕聲的鼓勵她。

下午五點半，幼兒園就該放學了，宋安然早早的等在了門口，穿著一身米白色風衣，腳踩一雙矮高跟，她望向門衛處，幼兒園門口栽的銀杏樹，最低下的已經有些黃了，或許等不久，就要落下了。

宋安然看著玻璃窗裡倒映著她自己的麵容，溫婉可人。

現如今的她就是自己很小的時候想成為的那種大姐姐，隻是現在早就成了阿姨。

明明是同一個人，她卻在自己臉上找不到年少時代的影子了，好像那個年少的少女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原來很多人都逃不過被命運安排。

老師把楊思嶼送到宋安然手裡後，宋安然向老師道了謝，然後拉著楊思嶼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地鐵口時，宋安然聽到有人在賣梨子 。

“梨子，賣梨子咯！”

“又甜又好吃……”

聲音越來越小，蒼老且風霜，夾雜在嘈雜的人聲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宋安然不受控製的往那邊看了一眼，是個老頭，穿著單衣，佝僂著背，坐在一個黑色的小馬紮上，麵前的籃子裡擺的是梨子，跟周圍賣花賣小吃的形成鮮明對比。

因此，看著都顯得更落寞些。

最終她還是沒有去問梨子價格怎麼樣，也沒有買，她很久沒有買過梨子吃了，快要忘記梨子是什麼味道的了。

空中一陣桂花的香，路邊桂花開的金燦燦的，夾雜在綠葉裡，溫婉的讓人喜愛。

楊思嶼吃完飯之後，宋安然督促著她去把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寫了，自己則是將桌子上的碗筷收去了廚房裡。

楊曜工作比較忙，在家的時間少，出差占大半時間，可無論再忙，每個月還是會抽那麼幾天出來陪宋安然和楊思嶼。

他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丈夫，也是個好父親，宋安然很多次都恍然，她現在過得生活，應該是某個人所期待的，很顯然，她做到了。

可是那個人沒有再回來看他一眼。

哪怕是她結婚的時候。

“媽媽，老師今天教我們寫了自己的名字。”小孩子扭著腦袋朝她說話，帶著一絲喜悅和迫不及待的分享欲。

宋安然把手上的水擦乾，走過去，拉了一個小凳子坐在楊思嶼旁邊。

“是嗎，那魚魚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嗎？”

魚魚是楊思嶼的小名，宋安然也喜歡這樣叫她。

“林頌嶼，你這個嶼是什麼意思啊？”

記憶那個許久未見的人笑的春風得意的回答她：“平地小山的意思。”

後來宋安然讀到過一句話——山鳥與魚不同路。

宋安然想，大概是，零碎的島嶼總會找到海吧。

你找到那片屬於自己的海了嗎？

你過得，怎麼樣……

隻是這麼一句話而已，居然會想起他。後來楊思嶼的小名就叫魚魚了。

小孩子“嗯！”了一聲。

宋安然的思緒被拉回。

楊思嶼想了一下，使勁的點了點頭，小肉手握著手上的鉛筆在田字格中間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名字，扭扭歪歪的，滿是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