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白白,實至名歸。
孔瑄從台上下來,第一件事便是按住大呼小叫著撲上來的小五,他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朝平陽郡主致謝道:“剛才多謝郡主。”
“你我客氣什麼,”平陽郡主虛空舉杯,“不過你得記得我的好,改日多給我做些好看首飾。”
孔瑄忍俊不禁地點了點頭,然而平陽郡主轉身剛走,他後腳便被許多人圍了起來。
這群人在一旁等了很久,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個擠到孔瑄身邊,孔瑄被團團圍在中間,他不習慣這樣的熱情,眉頭緊緊蹙起。
他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臉龐,有來自西域的胡人商賈達巴拉乾、叫不上名字的王公貴族、還有此前對他冷嘲熱諷,如今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的其他珠寶鋪老板。
他們大多是來與他和他代表的棲雲樓談合作的,合作的話題離不開點翠,但孔瑄一來對經商之道一竅不通,二來不願將珠寶視作金銀的載具,便想著客氣禮貌地一一回絕,誰也不得罪;可惜珠寶商們不願讓他逃走,軟磨硬泡之下,孔瑄隻得答應與他們到四樓宴會廳小酌。
這一酌便酌出了事。
常樂城是宴樂之城,像雙木閣這樣的地方,美酒佳肴是最不缺的,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讓棲雲樓的工人們大開眼界,他們原還有種奪冠後的不實感,在觥籌交錯中都化為了興奮與狂喜。
起初,小五還記著孔瑄的吩咐,一雙眼睛緊盯著王淳,不讓他溜走;然而很快孔瑄就被商人和貴族們拽進了包間,小五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瞟向桌上香氣撲鼻的食物,尤其當他看到王淳也在大快朵頤的隊伍中,便放下心來加入了狂歡。
反正這屋子就這麼大,諒王淳也不敢跑到哪去。
孔瑄對包間外的混亂渾然不知,他周旋於商人們精妙的話術中分身乏術,被稀裡糊塗地灌了一杯又一杯。
原身酒量如何,孔瑄不得而知,但就以他在螞蟻巷子中隻能吃發黴的包子饅頭來看,恐怕平生也沒喝過上等的美酒;而孔瑄自己——珠寶製作是個精細活,他又是妖怪中出了名的自律過頭,活了上千年,卻幾乎滴酒不沾。
“孔瑄公子,棲雲樓門麵那麼小,您不如來我這裡,才能大展拳腳呢!”一個商人將孔瑄手中的空杯滿上。
孔瑄已是微醺狀態,艱難地搖了搖頭:“您說笑了,我已...與裴公子簽了契約,不能背棄他。”
“裴公子?”那人是個老江湖,看得出孔瑄酒量不佳,“我怎麼從未聽說過常樂城有姓裴的人家?哎,孔瑄公子,你是用什麼方式做點翠的,說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孔瑄“唔”了一聲,正色道:“用心。”
席間空氣一靜,很快便重新響起碰杯聲,又是一杯冷酒下肚,孔瑄抬手擋住又一隻斟酒的手:“我確實還有些急事,還請諸位放我一馬。”
這群人打著灌醉他的主意,孔瑄不是不知道,換做平時,他恐怕不會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但酒精作用之下,心中所想不拐彎就從嘴裡冒了出來:“就是要合作,也得等...我的老板回來,才能簽。”
隻不過他這位老板與彆人不同,恐怕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一回。
孔瑄說完這句,不顧眼前景象歪歪扭扭,晃了晃腦袋就往外走,陳三貴的事還不算完,他心裡惦記著王淳,本想事後就將其扣下,卻繼而連三被意外阻攔。
好不容易擺脫商人們的糾纏,孔瑄推開包間的門,隻看到棲雲樓的工人們都是酩酊大醉的模樣,東倒西歪地打著鼾,小五甚至直接躺在了地上。
...怎麼都喝這麼多。
孔瑄扶著桌子笑,然而笑容還沒完全綻開,便僵在了臉上——一個人喝倒了還情有可原,怎麼會所有人都喝到癱倒的程度?!
大腦清晰地告訴他事出反常,身體卻因醉酒而使不上力,下樓的路孔瑄走得跌跌撞撞,幾次險些摔倒,他心裡越是著急,雙腿就越是發軟,酒精並沒有麻痹他的思維,反而放大了不安。
一路上都沒有看到王淳,孔瑄急得不行,悶著頭就往雙木閣的大門跑去。
他沒有抬頭,自然也沒有看到門口的人影,待反應過來,他已結結實實撞進了那人懷中。
熟悉的笑聲飄落下來,裴衿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什麼事這麼著急?不妨說給我聽聽。”
孔瑄無暇思考裴衿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卻控製不住地尾音發虛:“王淳、王淳...!”
他白皙的臉頰紅暈怒起,漂亮的雙眼緩慢卻努力地眨了眨,強撐著讓自己保持清醒,然而裴衿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定定地與他對視。
下一秒,裴衿精致的五官在他眼前無限放大,孔瑄驚呼一聲,竟是被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這都能認錯,你果然醉得不輕,”裴衿心情愉悅地彎起眸子,“我是裴衿,不是什麼王淳。”
他抱著孔瑄穩穩走了兩步,轉頭看向樹蔭下被五花大綁的人影,笑容可掬:“你說是吧,...王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