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棲雲樓中。
張小山焦躁不安地打著轉,阿輝眼眶通紅地站在一旁,小五則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神色。
他們的目光都投向坐在主位上的同一個人——
一簇火苗驟然燃起,將信紙逐漸撕扯成灰燼,火光將裴衿的臉龐映照得模糊不清,看不出情緒來。
他下意識用指腹摩挲著吊穗上的瑪瑙,若非眼底傾瀉而出的寒意,稱得上異常平靜。
詭異而焦灼的沉默持續了很久,裴衿終於站起身來,對著小五言簡意賅:“走。”
小五一愣,裴衿已經快步走了出去,他趕忙追了過去:“公子,您...看出來是誰乾的了?”
信上隻寫了要暫留孔瑄一段時間,沒有落款不說,字體也是歪歪扭扭,故意用了左手來寫,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根據字跡鎖定真凶。
是以,收到信的張小山等人對綁匪的身份毫無眉目,隻得讓小五去通知裴衿。
這一來一去,耽誤了許多時間,也不知道孔瑄現在怎麼樣了。
裴衿不答,步伐雖快卻不急促,見自家公子暫時沒有解答的興趣,小五隻得按下心中翻湧的疑惑,跟著他在常樂城中穿梭。
待終於到達目的地,小五抬頭看去,瞳孔巨震:“這裡是...?!”
...
在腳步聲逼近到安全距離之前,孔瑄抬手解開了黑布。
他活動了一下被捆出紅痕的手腕,看向眼前明顯一愕的中年男人:“這就是國公府的待客之道嗎,留國公大人?”
他心底窩火,難免語氣不善,話也說得很不客氣。
留國公卻沒有露出不悅,訕笑道:“老夫與孔瑄公子素未謀麵,不知公子是如何認出老夫來的?”
何止素未謀麵,眼前這青年是被蒙著眼“請”來國公府的,留國公自認足夠小心,派去的手下也算得力,緣何一下就被道出了真身?
回答他的是一陣風聲,凜冽寒風卷過回廊,將屋簷下懸掛的簷鈴吹得“叮咚”作響。
孔瑄唇瓣微啟:“國公小姐酷愛琉璃,常樂城無人不知,而琉璃飾品聲音清脆,是其與其他飾品最大的不同。”
一路過來,琉璃相互碰擦發出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讓綁匪的身份昭然若揭。
留國公恍然大悟,看向孔瑄的目光不由深沉幾分:“公子果然與眾不同。”
孔瑄沒有搭理他的恭維,鼻尖聳動,目光一點一點遊移到房中的屏風上。
他聞到一股甜膩的花香,似乎是近來城中女子間流行的脂粉香氣。
“實不相瞞,”留國公時刻關注著他的動作,更是心驚,“老夫今日請公子過來,確有一事相求。”
在孔瑄冷笑出聲之前,留國公衝屏風招了招手。
“阿父也是太過著急,這才冒犯了孔瑄公子,還請公子見諒。”屏風後走出個身姿婀娜的少女,她身著一襲拖地的鵝黃長衫,聲音比琉璃更悅耳動聽。
少女走到孔瑄麵前款款行禮,正是國公小姐穆婉榕。
她的眉眼一如奇巧節上精致動人,隻是臉上多了一層格格不入的麵紗。
注意到孔瑄的視線,穆婉榕苦澀一笑,抬手將麵紗取下——
密密麻麻的紅疹布滿了她的下半張臉,她似乎接受不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快又把麵紗重新戴上。
“這是過敏的症狀?”孔瑄臉色如常。
穆婉榕抬起眼簾,眸中波光粼粼:“是,元旦燈會不過半月之後,可我這張臉怕是沒法見人了。”
元旦燈會是大涼國慶祝春節的傳統節日,每家每戶會自製花燈掛在門前,屆時城中張燈結彩,上至貴戚下至百姓,都會走到街上共賀新春。
百花齊放,爭奇鬥豔,便是燈會最大的亮點。
這“百花”之中,就有各家的公子小姐。
國公府要用這種方式將他綁來,大約也是穆婉榕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毀容”的緣故。
可惜這手段實在不入流了些,讓眼前少女楚楚可憐的神情都顯得虛假不已。
房間裡光線極暗,大多光亮都來自屏風前那盞琉璃燈,穆婉榕盈盈一拜:“我聽聞在奇巧節上奪冠的孔瑄公子,能夠做出擁有療愈效果的首飾,還望公子憐惜我。”
留國公負手立在一旁,孔瑄心情微妙:“國公小姐何必這樣,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穆婉榕杏子般的眼睛微微瞪大:“多謝孔瑄公子垂憐,隻要公子能讓我臉上的紅疹在燈會前消退,從今往後,國公府都將是公子的後盾。”
說著,她將一片翠羽放在孔瑄掌心:“還請公子,為我製作點翠抹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