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瑄注視著穆婉榕眉眼間的局促不安,答應了下來。
他隻當沒聽懂穆婉榕話語背後的拉攏,這位國公小姐不似她表現出來得那麼柔弱無害,光是這看似請求實則施壓的對話,就足夠讓孔瑄心生警惕。
孔瑄點頭後,便在留國公的陪同下,被重新蒙著眼睛帶離國公府,一路琉璃聲響不斷。
待走出大門,留國公親自替他解開黑布:“女眷閨房多有不便,隻能辛苦孔公子...啊。”
“多有不便,不也綁了我的人進去了嗎?留國公大人,您的話也太沒有說服力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濃鬱的火藥味猝然響起。
孔瑄順著聲音來處看了過去,難以控製臉上的欣喜:“裴公子!”
他的眼眸一下亮起,好像閃爍的星河,裴衿心底壓抑的陰鬱驟然一輕,轉而看向麵露難色的留國公。
留國公不知為何,突然支吾起來:“這位就是棲雲樓的老板?當真是...青年才俊。”
孔瑄眨了眨眼,感覺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和諧,他被裴衿拉到身後,與留國公對麵而立,這才意識到這股不和諧的來源。
分明留國公的身份地位都比他們高出許多,可孔瑄卻覺得,留國公在向裴衿示好。
不是因為有利可圖,而是單純的、自降身段般的示好。
“眉頭怎麼皺得這麼緊?那老頭子為難你了?”
裴衿的調笑堪堪將孔瑄從迷思中喚醒,他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聽留國公的意思,他派人送給你們的書信上應該沒有提到我在哪裡,你是怎麼猜到的?”
這話不久前留國公問過他,如今倒輪到他再問一次裴衿。
“何止沒有提到,”早好奇許久的小五立刻接話,“這老狐狸還故意把字寫得歪歪扭扭!”
裴衿悠悠搖扇,故意吊著他們的胃口,前言不搭後語:“好香。”
短短兩字掐頭去尾,孔瑄皺著眉嗅了嗅自己的衣袍,一股淺淡的花香鑽進鼻尖,他恍然大悟道:“那封信上有脂粉的香氣?”
“常樂城中哪有不用脂粉的女眷啊!”小五看了看他們兩人。
裴衿笑了一聲:“這是前段時間異域進貢的幽蘭香,皇帝陛下為表對國公府的關心,特地派人千裡迢迢從京城送到國公小姐手上。”
怪不得香氣如此激烈,與市麵上的清香都不相同。
隻不過...裴衿的鼻子也太靈了吧?
“公子,你是屬狗的嗎?!”小五驚歎一聲,果不其然被折扇敲了腦袋。
“不說這個了,”手繪折扇,裴衿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去查了一下那個打鐵匠,他的背後果然有人指使。”
孔瑄腳步一頓,心底暗暗有了猜測。
便聽裴衿說道:“是我們的老朋友,陳三貴。”
陳三貴是孔瑄的舊主家,點翠步搖失竊一事便是他的手筆;奇巧節上他被孔瑄反將一軍後,就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中。
孔瑄偶爾路過珍翠樓,裡麵的老板已經換了人。
沒想到他還沒有放棄。
“隻是陳三貴嗎?”
孔瑄皺了皺眉,陳三貴如今算是身敗名裂,又是憑借什麼驅使得動唯利是圖的打鐵匠?
再者,他這招打賭實在算不上聰明,蘇曉在台上那一聲感謝,實際已經宣告了棲雲樓的勝利,他讓打鐵匠鬨得人儘皆知,反倒無形中給棲雲樓造了聲勢。
常言道事不過三,這都是陳三貴第三次算計孔瑄了,怎麼行事還是如此愚蠢?
裴衿將視線投向遠處:“陳三貴隻是個提線木偶,真正出謀劃策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陳三貴隻想孔瑄倒黴,但倘若陳三貴亦是有人指使,那麼這幕後之人的目的就絕不會如此單純。
小五已經震驚到失聲:“該怎麼辦?”
孔瑄轉了轉手腕,麻繩捆綁留下的紅痕微微腫脹,似是磨破了皮。
他看向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裴衿,正好與之目光相對。
裴衿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眼底鋪滿溫柔,孔瑄見到他眼中的自己表情微怔,匆忙轉過頭去。
天地瞬間靜謐,孔瑄輕聲笑道:“就這麼辦吧。”
他讀懂了裴衿眼裡的情緒,篤定他們想到了一起去——
放長線,釣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