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嗯。”
:“師父蹲下身,將我放在一棵老樹後麵。”
:“這裡我做過驅蟲,所以你就安心呆在這裡,直到你父母出來見你。”
我有些複雜地看他:“你,知道了……”
我不應該表示驚歎的,這是早就埋在我眼前的引子,不是嗎?
他下意識地想拿手指扣我的頭,然後意識到此舉沒輕沒重的,可能會傷到孩子。於是,他悻悻地收回了手。
:“要叫師父。”
我低頭,不再看他。
:“而後,他走進了村子。”
他走了,沒有向我解釋一句緣由,就把我丟在了這兒。
他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員嗎?
我真的能見到我的父母嗎?
也許,我早該死了。我無不陰暗地想到。
被毆打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它真切地提醒了我,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他是妖怪!”
:“他還偷東西!”
:“果然妖怪沒一個好東西!”
雖然這些居住於偏僻小鎮的居民,沒怎麼出過鎮,沒見過什麼人,更彆提見過妖怪什麼的了,但他們就是喜歡拿自以為是的眼光去看待這些特殊的存在。
:“他還是個孩子,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那又如何,偷東西本就不對。”
:“據說,妖怪的壽命極長,彆看他那麼小,說不定都有好幾百歲了!”
:“啊,都那麼大了,還在靠劫掠為生,嘖嘖嘖!”
:“是啊,都沒個正經工作,難怪會去偷,去搶,呸,晦氣東西。”
人們你一句,我一詞地定下了我的存在,然後在將我打地奄奄一息後,才四處散開。
:“不會出事吧!”
:“怕什麼,妖怪,一般,一般,都有好幾條命,今天我們打死了他,說不定隔天他就走在小巷裡,生龍活虎的!”
:“你說的對,這是給他偷了一個饅頭的教訓!”
後來者不清楚內幕,一聽就隻是個饅頭引發的矛盾,就頓時想要退縮。
:“不是吧,就一個饅頭,讓給他,不就……”
:“饅頭,這是一個饅頭的問題嗎?今天他可以偷一個饅頭,明日就能上你家蹭吃蹭喝,把你藏在床板下的銅板都搜出來!”
:“這,這說的也是。”
:“再說了,一個饅頭,就不值錢了?那可精貴了!到了災荒年,你要想吃個饅頭,去哪找?你說啊,去哪裡找?”
:“好好好,你彆激動。我看這小子,已經昏過去了,要不就這麼算了……”
看著地上那小孩鮮血淋漓的樣子,跟死了一樣,他才有些後怕:“還不是看他年紀小,不然我才不會原諒了他。”
見到當事人跑了,人群一哄而散。
非我族類,其異必誅,這是我的下場嗎?
:“那時,我的傷勢還很嚴重,在安靜的樹林裡,我很快就睡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時,天黑了。”
他回來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小孩,你看是誰回來了?”
在耀眼的火光中,我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母親?!還有,父親……”
我那時看到的已經不是他們了,我很確定。
:“師父,找到了我的父母,而他們已經認不出我了。”
:“段郎,段郎!你在哪?你在哪?”我看見母親趴在地上,不停地摸索著地麵,無助地哀嚎著。
而我的父親下半身全是血,生死不知地靠在樹上。
我看地很出神,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糟糕的場景。
:“嘖,我差點忘了,小孩子是不能看見這種場景的。”一隻粗糙的大手,有些慌亂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跟他們說句話吧!”
:“我,我不知道說些什麼……”
:“說什麼都好。”到最後,他歎了口氣,語氣變得輕柔下來,“就當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吧!”
衝天的火光撲麵而來,哪怕是我這個被捂住眼睛的人,都能感受到它的熱度和刺眼的光芒。
時間不多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耳邊是母親撕心裂肺地哀嚎聲,在被捂住眼睛後,這種感觀被無限地放大,放大……
我莫名地有些害怕,想要躲起來,這樣我就可以向往常那般,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我的瑟縮被人發現了,那人先是歎了口氣,而後用另一隻手輕輕籠住了我的右耳。
:“右耳應同右手一般,為師沒長第三隻手 ,你就將就著用吧。”
經此一遭,我卻詭異地平靜下來了。
:“我可以了,謝謝師,父。我能麵對這一切了。”
見我態度堅決,他也沒多問,緩緩放開了手。
:“娘親,娘親,是我,我回來了。”我開始嘗試呼喚母親。
長時間的嘶聲呼喚,已經讓她的喉嚨裡擠出的全是氣聲,在找人無果後,她躺在地上,粗粗地喘著氣。
很顯然,沒有回應,她甚至連抬抬頭,向我的方向偏偏的動作都沒有。
我不由得抬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眉頭一皺,走到母親身邊仔細觀察起來。
他抱起母親的頭顱,仔細地翻看她的耳朵,也不管母親伸著爪子,在他身上一通亂撓。
:“耳內骨膜破裂,實為失聰。”
:“能治嗎?”我提出了小小的奢望。
:“你說呢?”意識到這話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過於殘忍,他立馬換了說法,“要是有一位老道的藥師在這,也許可以。”
我低下頭:“藥師……”
:“師父,他們,很痛苦。”
腦海中他們曾經清瘦的麵容離我而去,隻剩下滿地枯骨。
:“你想怎麼做?”
:“有吃下去,就不怕痛的藥嗎?”
:“有,就是副作用很大。”
:“什麼樣的副作用?”
:“等藥效過去,他們的痛苦會加倍地放大。”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