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邊角層層高樓包裹住的青山中,朱紅瓦牆高簷之下,一大和尚捏著手裡的白胡須,打量著手中的木簽。
“嗯,上上簽,姑娘所求之事必有眉目。”
木蔓居捋了捋耳邊碎發,雙手奉上香火錢,拍了照片存到自己手機裡。
後麵的人烏泱泱,一見她站起就趕忙搶占地方。
寺廟於山間清淨處,但人聲鼎沸,堂前一堆檀香燃著,煙氣彌漫間倒真有幾分與人世不同的割裂。
木蔓居拿出叮鈴鈴的手機,繞到寺後。
“喂?在寺廟呢。”
電話裡傳來老媽嘮叨的聲音:“哪家寺廟啊?是城北小清山裡的嗎?”
“是…。”
“哎吆,彆拉著嗓子。我跟你說,你們那小青山的寺廟可靈了,一定要心誠。多給菩薩們磕幾個響頭知道嗎?準備了香火錢了嗎?”
“備啦,給啦……”
木蔓居一隻漂亮柔嫩的手扣著紅色承重柱,簷角的鈴鐺被風微微吹動,在她頭上微微晃動著。
這柱子不能是木頭做的吧。
木蔓居一邊應付著自己老媽一邊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
她很快背好自己的包逆著人群離開寺廟。
青石板上乾淨明亮,看著來往路人歡脫的樣子,她擦了擦額角的汗,看了看前路。
還得走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可以打車的範圍。
“十塊錢一卦!不靈不要錢!”半山腰一個年輕道士旁邊的喇叭中喊道。
木蔓居回頭看了看來路,隱約還能看見寺廟尖角。
一個道士,在這裡擺攤,真的不會挨揍嗎?
她一回頭,那年輕道士已經嬉皮笑臉地來到了她麵前。
“姑娘算卦不?不靈不要錢。”
木蔓居略有防護般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道士?”
年輕道士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遠處寺廟,混不在意地解釋道:“害,大家都是朋友,正所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治病求醫還最好雙管齊下呢!看你跟我道門有緣,便宜點,五塊錢一卦怎麼樣?”
木蔓居微笑搖頭:“不好意思,我著急回去。改天吧,改天吧。”
說著就要繞過他往前走。
年輕道士伸手攔她:“哎,彆介啊,妹子。這樣吧,實不相瞞我看你麵有桃花但卻又陰氣繚繞,我這裡有三張禳命宮破敗符,五塊錢一張,當做白送你的如何?”
木蔓居隻擺手快速往前走去。
“哎哎哎,算了算了,看你麵善,送你送你。”說著就把那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三個折成三角的符咒塞到了木蔓居手裡。
木蔓居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就要還回去。
那年輕道士卻兩步邁回了攤子,將攤子用布卷起來,抱著走了。
木蔓居一頭霧水地看著遠去的年輕道士。
不是,就算她不算卦也沒必要卷鋪蓋走人吧?她也沒說啥啊?
這樣想著,忽然看見保安從寺廟門口走了過來,約莫著是聽見彆人舉報了。
木蔓居好笑地搖搖頭,現在這行業競爭可真是絕了,連方外之人也難逃。
她拿著符一路回了宿舍,上完一天的課程,又托人給她帶了飯,然後收拾東西直接去了圖書館。
在二樓邊角,捧著一堆書坐了下來。
厚厚的一本中國通史,想要都記住實在是有些困難,更何況要學的這樣的書還有很多。
不過考古學是她死皮賴臉求來的,就算是哭著她也要學下去。
時間一點點流失,天逐漸變短,才七點多,天就黑的看不見月光。
廳中的無死角的燈光倒是越發顯得明亮起來。
木蔓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怎麼突然感覺有點冷?是誰把窗戶打開了嗎?
她有些疑惑地轉頭尋找,目光所及並沒有看見打開的窗戶,也沒有看見交頭接耳的人,大家都在認真看著書,似乎感受不到這冷氣。
於是她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書,可那陰冷的感覺竟越發強烈。
再三尋找開著的窗戶未果之後,她皺著眉頭在心裡感歎晦氣。
究竟是哪個神經病,這麼冷還要開窗,也不怕凍感冒了!
她拿著書站起,準備回去了,下樓梯的路上還轉頭尋找那個倒黴催的家夥。
因為分心,她腳下一滑,竟是要踩空。
一隻手扶住了她。
“啪嗒”她的書掉到了地上。
木蔓居下意識地先快速拾起了書,餘光間是一位穿著白袍長衫雲紋靴的人。
是漢服社的好心人嗎?
她撿起書抬頭欲道謝,看清人的麵容,心卻不由得一跳。
麵前人梳著發髻,帶著白玉青蓮冠,麵容俊秀,一雙眼睛通透正直。
“嘶。”這發冠是真的老物件吧。
漢服社竟有這等人物?
這顏值,這氣度,這身價,怪倒她室友天天往那邊竄。
木蔓居一時被鎮住,半餉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連忙道謝。
“台階滑,要專心些。”聲如玉碎,明明該清淡疏離,但木蔓居竟硬生生從略有責備的語調中聽出幾絲關心。
她耳朵微紅隻裝作平常模樣平靜應聲。
待抱著書頭也不回地離開圖書館,在玻璃牆邊她裝作不經意地側眼看向裡麵的樓階,空空蕩蕩,那人早已離去。
二樓圍欄嚴密,她更加無從去尋。
於是免不了有一絲遺憾,在心底悄然滋生。
背著星光,回到宿舍,舍友姬逢春正同抹著麵霜的舍友孟冬訴說著她今天的詭異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