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默忍不住想起那個血契,在他後背上留下的痕跡。他知道他們性命相連。
白術是可以依靠的。
他還記得教誨:弱點和恐懼不能展現給彆人。
但,白術不是彆人啊。鳴默如此想。
白發青年上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接著他俯身讓兩人的額頭相抵,這個動作額外的親昵。
鳴默沒有往後退,他抬起眼睛,撞進宛如一彎黑色泉水的眼睛裡。
又像是沒有星星的夜晚。他聯想。
“我會幫你。”青年用一種毫無波動的語氣說,像在闡述一個事實。他起身把那把刀遞到鳴默的掌中。
“它是我的刀,而我是你的刀。”
這句話頓時讓鳴默渾身一顫,有些不可思議的抬頭。
白術分明把自己交到了鳴默手裡,甘願當他的刀。
這讓少年心裡五味雜陳,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話:“我甚至都不了解自己。”
缺失的那一部分記憶中,鳴默好像並不是現在的這幅樣子。
白術居然會信任這樣一個來曆成謎的他。
“我相信你,就算你之後會殺了我,那也是我看走眼了。”白術歪了歪頭,長發像白色的瀑布。晃動的時候有幾根淩亂地翹起。
“我什麼都沒有,隻剩忠誠。鳴默,我會追隨你,一直到死亡。”
“所以,不用擔心。”他像是在宣誓,那張從來不說謊的嘴吐露內心的真實情感。
鳴默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
對白術而言,鳴默幫他擺脫了白天青和天空集團,讓他死灰般的心又一次燃起火焰。
說起來有意思,他見過很多貧民的痛苦,也親身經曆過,但卻不想要成為一位高高在上的“貴族”。
大概是因為林棲的影響吧。林棲是個完美理想主義者,為了拯救世界這種他人看來荒謬的事獻上一切。
但林棲說:“這是我的理想。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更接近理想完成的那一天。”他的笑容已經隨意,但眼底難掩瘋狂。
他帶出來了一個理想主義者白術。
鳴默一定能做到當初那件天門沒有完成的事吧?
白術決心為鳴默拚上所有,隻為他掃除麵前的障礙。
但除了這些,他也有私心,希望自己能成為鳴默心中重要的人。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隻想得到一個笑容作回報。
語言書說,他這是喜歡上了鳴默。
白術不置可否。
鳴默閉上了眼睛,他手裡握著的刀好像有千斤重,那冰冷的金屬又讓人聯想到白術指尖的溫度。
但他卻感覺到了熱情的灼熱。
他不再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感到迷茫了。
“我能做到。”鳴默對自己說。
脆弱一掃而空,隻剩下一個堅定的領袖!
他昂著下巴,把那把刀還給白術,反手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匕首的邊緣閃著鋒利的光。
“或許有那一天我會變成一個和現在不一樣的人,但我的內在不會變。可是……如果我不再是現在這個值得你追隨的人,你就用這把匕首殺了我。”鳴默如此說。
他看不清真實的自己,甚至為此產生了一點恐懼。
鳴默垂下眼。如果他連白術都信不過決定害死對方,那就變成了那個“不值得追隨”的鳴默。
那樣的自己,他不想成為。
白術眨了眨眼睛,心裡卻想:鳴默永遠都值得追隨,哪怕叫他去送死。
兩人互相交托生死。
說完這句話之後,鳴默收起刀站起來。他精神抖擻,像一隻蘇醒過來決定捕獵的獅子,腳步輕快而穩健。
白術跟在他身後,那把刀垂在手邊,緊貼大腿。隨時都能爆發。
兩人返回控製室。
隻有玫瑰和青衣在,另外兩個家夥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呢。”玫瑰笑彎了眉,隨意的揮手叫青衣去旁邊玩。
玩家撇了撇嘴,聳肩同意,“好吧,玫瑰大佬。有事叫我。”接著對鳴默揮了揮手,跑到遠處去了。
玫瑰把青衣支開,顯然是打算和鳴默認真談談。
他不動聲色看了眼白術。
鳴默卻不打算讓白術離開,於是上前坐在桌邊,問:“怎麼了?”他笑起來,露出一顆小虎牙。
玫瑰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差不多,但鳴默的身份卻截然不同。
但玫瑰對待他的態度從來都沒變過。一直都是那副懶散的姿態,但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值得深思。
也不知道玫瑰是習慣這樣做,還是他從一開始就覺得鳴默不一般。
“也不知道是誰,湊這麼大的局。而且還是針對你來的。”玫瑰半眯著眼睛,對鳴默說。
“管他是誰,我都不會放過。再說,針對我,和針對天門有區彆嗎?”少年麵上笑著,但說出的話卻很冷。
玫瑰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那倒也是。但就不知道有的人,能不能懂這個道理。”
“不懂的人,做不出正確的選擇,還留著做什麼呢?”鳴默回答。
他這句話倒是有些出乎玫瑰的意料。在他看來,少年總是有些不合時宜的善良,像個耀眼的小太陽。但現在,這顆太陽正嶄露鋒芒。
太陽,可也是能燒死人的。
再說了,他還有白術。要是有人敢對鳴默不利,白術會是第一個出手的人。
從短短幾句話,玫瑰已經看出鳴默的決定。於是他見好就收,表示支持,“如果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叫青衣。他還存著幾次複活資格。”
這句話的暗示足夠明顯。
鳴默保持微笑,心裡卻在想。可憐的青衣,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玫瑰賣了。
而且,玫瑰你賣玩家也太熟練了吧?
誰家老大是拿手下複活資格做交好籌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