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林七說，聲音聽不出開心生氣。他像一隻惡犬往前俯身，隨時都準備動手。

他這個時候的笑容變了。在變之前，彆人還以為那張臉上一直都是肆意的笑。但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眉尾下壓顯得那張臉異常冰冷。

安娜壓根就沒理他。

看見這一幕的白術動作一僵，差點被阿蘭恩傷到。好在最後關頭肌肉的本能救了一命，他靈敏躲過。

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了，除了鳴默。

作為人質的他卻一點也不擔心，在短短時間被抓了很多次，都有了一些經驗。

安娜厲聲警告：“彆動！”她把針靠近了些，上麵是銀藍的毒光。

白術掃了一眼就認出那是什麼東西——神經毒液！這種東西無比致命，從進入體內到死亡隻需要兩秒鐘。他側臉的線條繃直。

“你想做什麼？”鳴默平靜地問。

安娜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怕，但是無所謂了。她的身體有些顫抖，那雙眼睛裡閃著偏執的光。

麵對問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選擇看向林七。

“放開他。”林七說。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四周，發現三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你的同夥已經不見了，就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對付我們這麼多人的。你放開他，我們還能聊一聊。”他說話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安娜整個人躲在鳴默背後，用毒針逼他擋在所有人麵前。

她聽了這話，冷笑出聲：“我現在放了他也是死路一條！”

此時林七站在天台邊緣，側前方是被挾持的鳴默。他這個位置很微妙。

白術沒辦法放任暴走的阿蘭恩，但是他焦急得多次差點受傷。林七沒回頭，對他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耐下性子和安娜周旋。

“你殺了他，不管是方舟還是天門都不會放過你的。”這句話其實有一點恐嚇的意味，因為按理來說方舟不會管鳴默的死活。

——即使他們懷疑鳴默就是林棲的後手。

白術時隔多年後突然出現。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其中藏著什麼秘密。

安娜深吸一口氣，臉色並沒有因此改變。

林七暗叫不好，少女的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她已經視死如歸。

他心中一時思慮萬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口。同時眼中瞥到了鳴默手中寒光一閃。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下一秒再睜開時已經想好了主意。

“安娜，如果你打算帶他走，我們就絕對不阻攔。但是你要是想殺他，就沒那麼容易。”話裡話外，都把鳴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安娜沉默了一會，說：“我要帶他走。”

她推著人往樓梯那邊走，手裡的針還是抵著後脖。鳴默乖巧又沉默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然後邁開腳步。

他剛往前跨一步，手中匕首如毒蛇出洞，刺了一下安娜。

然後腳一彎，身一矮，同時口裡冒出一句很假的話：“哎呀，我腿軟了！”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安娜愣了下，瞥見鳴默側臉上勾起的一抹笑。

鳴默是故意的！

她彎腰去抓人，但剛才的愣神卻已經錯失先機。同時一陣勁風從側後方而來，她側身一躲，又伸手去抓。

卻隻看到了林七那張可惡的臉。

針被人輕巧地挑到了一邊，林七仿佛早有預料般動手接了這一招，然後順勢手往前一探兩隻手指捏住了手腕。

隻聽“哢噠”一聲，手腕傳來一陣劇痛。

安娜咬破舌尖，才沒有吐出痛呼。

作為一名殺手，她爆發力強但身體素質不算高，那裡比得上林七這種皮糙肉厚的克隆人。

她使了個巧力，掙脫林七，勉強給自己扭回手腕。轉身要要去抓鳴默。

但是手指卻連衣角都沒摸到。

“嗨。”鳴默眯起眼睛，舉起手臂。他那寬鬆的袖子裡藏著一支袖箭。

安娜瞳孔一縮，腳步猛地往後快步退。但是兩者距離太近，近到袖箭擦著臉而過，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她往後倒，跌跌撞撞抓住林七的手臂。眼中狠光浮現。

鳴默高聲喊了一句：“林七！”

林七本就外強內乾，活不久了。剛才的一番動作已經讓他眼前發黑，一時不察居然被安娜抓住。

這一係列事情說時遲那時快，不過一分鐘就情形大變。

“彆過來。”林七吞下口中血腥味，心中恍然大悟，知道就是現在了。他胸口的白色眼睛眨了眨，開始往下流血。

他咧開嘴，開始笑，轉手抓住了安娜。這人笑得前俯後仰，叫人覺得莫名其妙。

胸腔震動連帶著傷口開裂，他就一邊吐血一邊笑。血都染紅了胸膛。

這回連鳴默都感覺不對勁了。他不退反近，想去拉林七。但林七卻帶著人往後倒。

鳴默心頭一震，飛撲上前拉住了手腕。

但手上的重量出乎意料的沉重，他撐著往下看，看到安娜抓住了林七的腳，往上投來怨毒的眼神。

“林七，你還能上來嗎？”他嘶啞著聲音問。

“不用救我啦，這就是我的命運。”林七卻說，“反正我都快死了。”

鳴默咬著下唇，但還是不肯放手。那雙眼睛黑黝黝的，有種不肯服輸的姿態。

林七歎了口氣，又說：“你彆板著張臉啊，都說了，我可不希望死前看到的是張哭臉。”

“放手。接下來就靠你了，鳴默。”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變了。滿臉戾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隨意而自信的笑容。

這個表情，鳴默在那張照片上看到過。

這一秒，他是林棲。

林七低聲念了句話，然後一扭手腕。

鳴默手一痛，條件反射的鬆手。然後看見林七往下墜落，像一隻折翅的鳥。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林七笑著想。

他沒力氣往上爬，也沒力氣管那麼多了。死亡對他而言，是一件早就能預料到的事情。

不像那些活得恍恍惚惚的人，不知道何去何從。他的未來一眼就看得到頭。

隻是今天，從這高樓上摔下去的人實在有點多了。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就戳中了他的笑點，林七開始笑。

鳴默不忍看了，他收回視線，從地上爬起來。

白術正站在他身後，悄無聲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握著刀的手在顫抖，垂著眼盯向頂樓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