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書封麵上那隻眼睛裡的神采暗淡下來,連帶著整本書都有些懨懨的。鳴默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恨不得捂住嘴以示他不是故意的。
預言書沒放在心上,隻是歎氣:“要是我真的無所不能就好了。但我每一次都會在生死問題上犯錯。大概是因為……這不是我應該向天問的吧。”
“生死有命。”白術開口安慰。
青年摸著刀柄的手有些僵硬。
風從遠處而來,灌入這座城市,讓每個人都覺得有些寒冷。街道兩邊的霓虹燈在損壞的情況下身殘誌堅地亮著,讓無數賴皮廣告入侵視線。
街道上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從頂層摔下來的黃色太陽能板,淩亂地掉在血管似的道路上。
這座立體的城市又度過了一天,活在城裡的人卻不知已過幾時,也不知身在何處,活得昏天黑地。
風刮過鳴默的臉,帶來寒意。他攏了攏衣領,接著話題說:“我相信你。”
他的信任就是那麼果斷,說給你就給你。
倒是讓被信任的人擔心辜負了他。
“你呀。”預言書歎息,“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吧。都快十個小時沒閉眼沒吃東西了,鐵人也經不住這麼折騰。”
白術一般感覺不到自己需要休息,而鳴默一直繃緊神經也沒注意。
要不是預言書提醒,這兩人恐怕要挺到一人暈過去才能意識到。
“好。”鳴默立即拍板定案,但卻不知道往哪裡去。
他在天空之城這麼久,還真的是沒找過住的地方。現在去麻煩俱樂部或者玩家,他又覺得過不太去。
一時舉棋不定。
白術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看出糾結,於是主動道:“跟我來。”他說完,把披風一抖,徑直朝著一個地方去了。
預言書大大咧咧說:“放心交給白術。他在天空之城活了二十多年了,總不至於去睡橋洞。”
鳴默聽得想笑,但又忍著。便把一隻手捏成拳頭抵在嘴前,好遮住嘴角的弧度。
他不知道為什麼想笑,但心裡卻輕鬆不少。
白術在中心城有個住所。他一般不稱呼那裡為家。
白術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天空集團內。但養傷的時候會到這裡來,因為安全。
住所小得隻有一室一廳,廚房和客廳連在一起。但許久沒有用過,都積了厚厚一層灰。
“咳咳咳!”鳴默收拾的時候被嗆到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望向客廳。白術正端坐在那裡,和桌子上的預言書大眼瞪小眼。
要讓白術來幫忙打掃,不如期待預言書長出手腳。
注意到他的視線,白術扭頭看過來,那雙白色的眼睛很平和,有些呆呆的。顯得長手長腳的青年多了一絲茫然。
“沒事。”鳴默擺擺手。但他比起五體不勤的白術也好不到哪裡去,是個一個連碗都沒怎麼洗過的學生。
不會做飯,但覺得如果他不做飯就沒人做飯了。
怎麼吃個飯都這麼艱難?
“不如,”預言書輕咳一聲,似乎是注意到鳴默毫不熟練的動作,解圍道,“我們點外賣吧。”
鳴默暗自鬆了口氣,“正好,家裡一點食材都沒有。”
家裡兩個說的上話的人做了決定。
白術就默默點開了個人終端。在這個世界,外賣和網絡主播行業一樣發達。
但外賣也就隻在中心城和外城運送。貧民窟少有人會點,他們一般是隨便灌點營養液充饑。
網上的商品叫人眼花繚亂,但味道嘛就不好說了。商家坦然的回答:能吃不就行了嗎?
白術掃了一眼主頁。他的賬號甚至是新注冊的,從來沒點過外賣。於是他把個人終端往前一讓,示意鳴默來看。
鳴默洗了把手,湊上來一看。他也不太了解那些“火山飄雪”“悄悄話”“波黑戰爭”具體是什麼,評論也說得亂七八糟,說這是簡直是貴族般的享受。
鳴默:?
他憑感覺點了幾個。
商家說半個小時後送達。平時的話,十多分鐘就會送到。
在等外賣的途中,正好把眼睛給預言書。
封麵上那隻白眼睛咕嚕嚕地轉來轉去,格外狡黠。接著裂開了一張有無數尖牙的嘴,吐出字句:“那行。”
它的外貌有種怪異感,有人的特征但不多,那種非人感讓人凝視的時候覺得無比恐懼。
在鳴默的視線中,那種人皮質感如此真實,連毛孔都清晰可見。他能聽到心跳的聲音,伴隨著他的心臟震動。
預言書說:“翻開我。”
翻開?
預言書也是一本書,它當然能夠被翻開。但它畢竟是一本活的書,沒人能想象書本裡麵會是什麼。
白術讓開些位置,讓鳴默走到桌前。
鳴默摸到了封麵,觸感溫熱。他打了個寒顫,咬牙翻開。
外麵多彩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沒有一絲血色。
第一頁是一個奇異的符號,鳴默記得這象征著“天門”。它並不是由紙張組成的,每一頁都是帶著血跡的人皮,看起來有些滲人。
“繼續往下翻。”在符號之下裂開一張嘴,這樣說。
“你看起來有點嚇人。”鳴默說。
預言書被氣笑,“你禮貌嗎?”
少年嘻嘻笑笑,露出顆小虎牙。他揉了揉頭發,繼續往下翻了一頁,一顆心臟出現在他眼前。
那顆心臟被血染紅,還在不停跳動。它生出無數細小的血管,在空中晃動。
鳴默把眼睛拿出來。瞬間血管像是受到了感應,血管長得滿桌都是。
等那些血管接觸眼睛後,血流入眼睛,那隻白色眼睛居然……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