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曲左離開後,北方在床上翻來覆去。雖然北方城這些日子始終是白天,但此時顯然應該是淩晨兩點。
北方最終還是沉沉的睡去。
他做了一個噩夢。事實上對他而言,已經很多年不做夢了,總是一覺睡到天亮。
他夢到了北青,他的弟弟。
“哥哥……”少年赤腳站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黑白分明的眼睛透露出一絲茫然,“你在哪?”
他看上去如此的脆弱可憐,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舉目無親。
“哥哥?”
“弟弟!”北方看到他,頓時心如刀割。他從來沒見過弟弟露出這樣的表情,怎麼有人敢讓北青這麼難過!
青年大跨步上前,想給少年一個擁抱、
但北青卻轉身朝著遙遠的地方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哭腔喊:“哥哥,我好怕黑!你在哪?哥哥!”
“弟弟,回來!”北方慌亂起來,企圖喊住少年,但對方卻聽不見。
“狼哥哥?”北青停住腳步,看向某個方向。曲左從那裡走出來,衝少年伸出手,說:“我們走吧,我帶你去找北方。”
“等等,不!弟弟!”
遠處出現了一道發著白光的門,曲左牽著北青朝那裡走去。但在進門之前他停下了一秒,那張熟悉而悲傷的臉上掛著一滴淚水。
他做了個口型:再見。
然後和北青一起消失在白光中。
“不——!”北方驚醒,他放空似的看著天花板。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床上呆坐了片刻,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
當以前他做噩夢的時候,狼會拍著他的後背唱一首安慰的調子。
他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了?北方捂住了額頭,苦笑出聲:“北方你啊……”
另一邊,曲左正站在房間外,查看個人終端的消息,他陷入了回憶:真正的曲左已經死去,而他不過是讓彆人當替死鬼的水鬼。
。
曲左八歲的時候遭遇了一場車禍,失去了父母,還在左眼下方留下一道傷疤。
他一個人在貧民窟裡流浪。最終被林棲撿了回去。林棲非常喜歡撿人,基本上天門裡的很多人都是被他撿回來的。
林棲在此之前沒撿過這麼小的孩子,他把曲左收為弟子。
曲左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鬨。雖然說是林棲帶曲左,卻更像是曲左帶林棲。
就這樣,他在天門裡長大了。
早期的天門是個不大的組織,度過了一段相當平靜的時光。但後麵和方舟、檮杌對上了,時常有摩擦。
在一次混戰中,天空之城發生了大規模的倒塌。曲左和大部隊分開,意外中跌入了冰海,差點淹死。最後他爬進了一個浮在水麵上的休眠倉。
在進去之後,他才意識到這是被毀掉的方舟基地掉下來的休眠倉。
他昏了過去,之後發現自己被淹進了冰海中,上麵是厚厚的冰層。而休眠倉隻能堅持三個月。在這種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情況下,曲左感到了恐懼。
在那段漫長的時間裡,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逐漸感到絕望,甚至對說好會救他的林棲感到了埋怨。
他知道不應該這樣做,但控製不了自己。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熬過那段日子的。
最終曲左被北方從冰海裡撈了起來。
當時北方是去巡視捕魚井——那地方是北方城附近最薄的冰層,被砸開後用合金鋼筋圈成了一個井狀,通過機器大量捕魚為北方城提供食物。
北方無意間看見了海水中一閃而過的玻璃反光,於是緊急叫停了機器。不然曲左所在的休眠倉百分之百會被機器粉碎。
曲左離開休眠倉後,像活過來了一樣。他恢複了幾個月,並寫了一封信托人寄給林棲,期間一直能聽到腦子裡有人說話。
雖然曲左是個超凡者,但他也做過機械改造。這個改造發生在八歲車禍後,當時曲左雖然沒死但發生了大出血和神經係統受損,所以移植了義體和人造神經纖維。
他懷疑是機械改造出現了問題,但檢查之後沒發現問題。
曲左並沒有在意,他和北方北青兩兄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但他認為的幻聽卻越來越嚴重,甚至讓他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身體開始不受控製。
曲左又像是回到了那個冰海中的休眠倉,恐懼而又無力,拚命敲玻璃卻沒辦法向外界求救,甚至無法向北方述說自己遇到的問題。
他在這種控製中逐漸虛弱,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有人在控製他的身體。
他拚命掙紮,卻沒辦法,隻能看著“自己”做出一係列可怕的事。
在那片漆黑的海域中,他逐漸死去,隻剩下一個執念:不,絕對不能對北方下手。
無論如何,不能傷害北方!
。
安東尼看到了對麵樓廣告牌上緊急插播的中心廣場出現非法暴力分子的新聞。
他不感興趣的低下了頭,對另一端的人說:“怎麼,你們還在找極寒之地那個研究所,五先生?”
微涼的空氣中,隻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說話聲:“我知道,最新的那批產品已經送到你們那裡去了,怎麼還是不夠嗎?”
“真搞不懂你們那麼在意那地方做什麼。無所謂,隻要你給錢,我當然會繼續研發。合作愉快。”
“哢噠。”安東尼掛斷了通訊。
他托著下巴,看向遠方,嘴裡嘟囔道:“真夠無趣的,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