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東西一開始隻在大城市有,但隨著時間的發展,便也逐漸在學校或是大型聚居的廠區宿舍等附近開始出現,而用戶的群體在網絡遊戲的推廣開來之後也得到了不斷的改換,由一開始從大城市回來的時髦年輕人逐漸朝著社會青年乃至於學生群體演變,在當時滋生了相當程度上的社會問題。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說停就停。
抱著梁星出來買菜不好拿傘的梁月一路抄著小道,轉過小門就是菜場後街,然而梁月的速度卻在這裡慢了下來。
巷子角落裡,背著包的少年人麵無表情,被人推擠著一路帶到了角落裡,幾個明顯比他高出許多的年輕人嗤笑著,臉上帶著嘲弄般的鄙夷,你推我我推你的說著些玩笑話。
隻是年少輕狂,不識天高地厚,不知無意間脫口而出的那些個話語,打在人身上心裡有多疼,甚至還為自己挑動了對方情緒而洋洋自得。
為首的染了黃毛的年輕人身上穿著帶鉚釘的皮夾克,在夏日的悶熱中絲毫不覺得自己衣著的違和,此時伸出手去,手上丁零當啷帶著頗有葬愛風格的指環與朋克手鏈,戳著少年的肩膀便把人往角落裡推:
“你橫什麼橫?嗯?哥幾個跟你交個朋友是看得起你,你以為誰都能看得上跟你一起上網吧玩呢?”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黃毛掀了掀眼皮子,自眼角斜過去看他,“聽說你媽跟人跑了,你爸老打你……怎麼著,這天天見你往網吧跑,看來你媽跑之前給你留的錢不少啊?”
“趕緊跟狼哥道歉,”黃毛旁邊有人拽了少年外麵的襯衫一把,推搡著少年往牆上撞,“彆不識好歹……”
話沒說完,少年低聲笑了下,將身上的背包一甩,捏著拳頭照著那拽著他衣服的年輕人臉上便砸了過去。
少年的準頭不錯,架子也打得紮實,一拳頭砸過去,那年輕人登時便哀嚎一聲,捂著臉蹲了下去,從鼻子裡湧出來的血自手指縫間滲了出來,滴滴嗒嗒地砸在地麵上。
為首的黃毛麵色登時便是一變,聲音也跟著變了調:“我操——你媽!找事兒呢是不是?”
說著,也跟著伸了巴掌朝著少年臉上砸過去。
黃毛一動,剩下的人也跟著撲了過去,七手八拳的往少年人身上用了力。
梁月見勢不對掉頭便要走,隻是那先前蹲下去的年輕人的哀嚎聲太過淒厲,緩過神兒來之後一邊兒捏著鼻子一邊兒破口大罵:“給臉不要臉的東西,老大,給他個教訓嘗嘗!”
如果說先前那一聲隻是吵醒了她懷裡的梁星,那麼這一聲帶著公鴨嗓的叫囂無疑嚇到了剛朦朧睜眼的小孩兒,於是混著臟話與孩童嘶啞中帶著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便在這一處巷子裡傳開了。
黃毛一個錯眼看過來:“攔住她!甭叫她叫人來!”
那圍著少年正在糾纏的幾個抽不出身來,不時還有挨了打的抽冷氣和爆粗聲傳來,於是那最先被打得滿臉血的年輕人便扶著牆站起來,追在梁月身後便攆:“你站住,彆跑!”
草!
梁月心下暗罵一聲,抱著梁星腳下速度更快了幾分,而懷裡,被人吵醒不情不願的梁星放聲大哭:“你放開——放開我!我討厭你,你把我放、放下來!”
兩三歲的孩子,說話還不太連貫,但已經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也正是因此,身材瘦弱懷裡卻抱著個實心秤砣的梁月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就這麼把梁星就此往地上一扔,就這麼大路朝天,今生再不相見。
然而到底她是做姐姐的,無論梁星再怎麼不討她喜歡,在當下也隻是個懵懂的孩子——當年都那樣了,梁棟一夜白頭,李紅梅要梁星償命,還是她從外地回來收拾的爛攤子,承接了這本就是組合家庭的再一次破碎——她再如何也不至於真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在這個跟她一樣苦命的弟弟身上。
身後,捂著鼻子,抹了一臉血的年輕人追著她喊了起來:“來人呐——搶孩子了!”
這裡本就是菜場後街,離菜場也不過是拐個彎兒,再繞過半堵破敗殘牆的距離,他這一聲喊下來,離得近的登時便聽見了。
這年頭的人還很熱心,還是唱著《一分錢》、敢於扶老人過馬路的年代,還有那走街串巷挑著豆腐乳叫買的時代,於是那騎著自行車的、抄著扁擔的,還有那步行的人們不到半分鐘便從牆那頭圍了過來。
“誰搶孩子呢,這光天化日的……”
懷裡,梁星張著嘴使勁兒哭嚎,胳膊撲騰著,腿使勁踢騰著,連環不斷的落在梁月身上。
身後,那追出來的年輕人捂著臉指著她:“就她,搶我弟弟……大家夥兒幫我攔住她!”
這話一出,認識的人愣住了,不認識的人則是擼了袖子上前來準備從梁月懷裡搶人。
“不是,你誰啊?”有那跟梁家走的近的嬸子目光從梁月還有她懷裡的梁星身上劃過,落在了後麵抹了滿臉血漬的年輕人身上,“月月,你家親戚鬨著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