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麟一身緋紅色朝服站立在一排排隊列之前,少年麵相肅然,站如鬆柏,眼神明亮地直視前方。
他們竟會在這座肅穆的殿中遇見,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彼此之間都有一瞬的驚異,但也隻限於那短小的一刻間。
白君臨眼下也沒有空閒的時間去理會其他,她快速收回與蕭麟對上的視線,繼續專注眼前的差事。
“君臨,你幫我拿著藥箱。”
“是,大人。”
符院首伸過藥箱,白君臨雙手接下藥箱放在自己身側。
那倒下的人年過中旬,可臉上和眼角的皺紋卻顯得他很蒼老。
因為突發急症暈倒,他的氣息紊亂,嘴巴無法合緊,人毫無意識。
符院首撩起大袖為其診脈,還不過多久,他的臉色越沉越深,直到那兩道大刀眉深深一緊,符院首周邊的空氣安靜到不尋常。
白君臨瞧著在自己對麵把脈的符院首,她雖然沒有親手給這位患者診脈,隻簡單觀察患者的臉色和身體的其他症狀,白君臨初判患者有極大可能不是一般的暈倒。
“啟稟皇上,爵爺的脈搏雜亂,且微弱難尋,請讓爵爺到一個舒適的環境中躺下,微臣才好給他診治。”
符院首把完了脈,起身回稟那靠在龍椅上等待他回音的男子。
“那就挪去偏殿。”
皇上伸手一揮,道,安公公即刻喚來幾個侍衛,他們抬起四仰八叉的忠勇伯爵,一團人就這麼擁著走向偏殿。
白君臨挎上符院首的藥箱緊隨其後,她走在後麵,是最後一個進入偏殿的,但在進入偏殿之前,她隱約聽到大殿上響起爭論的聲音。
她聽得不是很真切,卻在末尾聽清了一些,似乎是和前些日子的科舉舞弊有關。
忠勇伯爵被抬入偏殿的榻上,侍衛們平放好他的身軀就退了下去,接著符院首快步上前診治。
“君臨,藥箱。”
“大人,在這兒。”
白君臨和符院首合作默契,她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這省去了很多麻煩。
符院首再次給爵爺把脈,這一次比上次快了許多。
安公公還沒有等到符院首說話,就看見他不停地搖頭歎息,臉色也非常不好。
“符大人,爵爺他這是……”
“爵爺氣火攻心,脈象紊亂而虛,是大動肝火了吧?”
“是……是的……方才在殿上與皇上、眾大人還有狀元爺爭執過……”
符院首歎了口氣,嘴上還喋喋說到爵爺的身子,前不久還因為那不爭氣的兒子昏厥過,這還沒有隔上幾日,人又倒了,這不是什麼好事。
“符大人,這爵爺他……”
“啊,安公公請稍等片刻,待本官為他施針,很快就會好了。”
“好好,那就勞煩符大人了。”
符院首喚過白君臨,白君臨翻開他藥箱裡的針灸遞上去。
偏殿安靜得隻有人的呼吸聲,白君臨跟在符院首的身後,而小月更是一聲不出地站在她斜後方。
符院首此刻就要開始施針,白君臨仔細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再看看榻上那暈倒的人。
那銀色的細針傾斜著刺入患者的體內,一根,兩根,三根,可第四針也下去了,還是沒有見到爵爺有蘇醒的跡象。
符院首的眉頭再次彎成一個倒八,他輕輕取下那些針,心想不應該啊。
銀針逐一拔下,在最後一根針取出來的時候,爵爺的身體也有了反應。
那榻上的人嘴角流出了白沫,身子輕微抽搐。
符院首一驚,趕忙再用新的銀針為他治療。
片刻,病人的身體有了好轉,符院首緩緩呼出一口氣,他定了定神,下了最後的診斷。
“爵爺怕是氣火攻心,外加中風了。”
“那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安公公的目光緊緊盯著榻上的人,隨後又轉移到符院首上。
“前者還好,最怕後者,中風即使治好了,這醒來也怕是……”
符院首沒有接著說下去,他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符大人,咱們得先去向皇上稟報情況啊。”
“說的也是……還需要出去向皇上稟報……”
符院首搖搖頭,正打算和安公公一起出去,白君臨卻突然說道:“大人,您出去這段時間,可否讓我試一試?”
“君臨,爵爺可是中風啊,這要是失手了,可不是你一個小官擔待得起的。”
“君臨明白,君臨會有分寸的。”
符院首沒有立即回答她,他先是謹慎思考了一會兒,提醒道:“那好,不過要是有萬一,你一定要立即收手,馬上通知我回來,聽明白了嗎?”
“是,君臨知道。”
目送符院首和安公公離去,白君臨讓小月整理藥箱。
支開小月,白君臨趁她背對自己,悄悄打開了手術室。
患者中風,做手術是最快最好的選擇。
此時的偏殿內鴉雀無聲,可大殿上群臣激奮,討論的內容還是那科舉舞弊一案。
科舉舞弊乃是欺君之罪,理當嚴懲。
可是此案涉及的都是一些官家子弟,伯爵府,侯爵府,國公府都在其中。
所以朝中的意見分成兩派,一派主張嚴懲,一派希望從寬處置。
“皇上,自古以來擾亂秩序者就當嚴懲不貸,如若讓這些醜事傳到民眾耳中,又不知有多少人質疑朝廷的公正,質疑皇權的權威。”
“啟稟皇上,臣以為,念在那些人是初犯,年紀還尚小,希望皇上能從寬處置,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皇上……”
龍椅上的男人撐著頭,心情不佳,已然沒有耐心聽下麵那些人絮絮叨叨。
群臣七嘴八舌,整座大殿都是人的嗓門聲,且一個比一個中氣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