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長大後才好了,隻是對家人越加依賴的同時,對外人也越加疏離淡漠。
因為害怕受傷,所以杜絕了一切開始。
他說:“我不乾涉你的選擇,你可以在出院前考慮清楚。”
沈舟然想了想,點頭。
要是旁人在脫離生命危險,觀察一周後已經可以出院了,但奈何沈舟然身體太脆弱,總怕有其他並發症,所以住院時間要比彆人更長。
雖然他的自愈能力弱,但身體的組織器官都在齊心協力修補各處漏洞,傷口也在漸漸長好。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努力讓他活著,他也沒道理頹廢下去,謹遵醫囑努力康複。
他的活動範圍終於從一個小小的病房拓展到樓下醫院的花園。
本來打算找個專業護工來照顧自己,畢竟梁思硯不頂事。但孫叔從那天換藥後就堅持留了下來,忙前忙後的照顧,絕不假借他人之手。問怎麼跟沈家交代,就說家裡有事請了長假,正巧沈爸爸帶著沈媽媽去海邊海釣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沈駱洲也並未對此提出異議,工作不忙的時候偶爾會來看看沈舟然。
令沈舟然意外的是,梁思硯竟然也來。
雖然每次來的時候都沒什麼好臉色就是了。
不願意看到他,卻又天天來報道。
比如這次。
“喂,沈舟然,你到底什麼時候原諒我?就那三個字這麼難說出口嗎?”梁思硯算是感受到他爸這次的決心有多強,下定決心要磨磨他的性子,都不允許他媽暗中接濟自己。
照這樣下去,欠季淮那狗東西的住宿費越來越多不說,他都快沒有錢吃飯了。
這幾天吃的全是醫院食堂十五元一份的盒飯,錢還是借的。
沈舟然把最後一個餛飩吞下肚,擦擦嘴,當沒聽見。
孫叔堅持要來照顧他,可老人家也並不年輕了,照顧病患這事耗神耗力,身邊有個免費勞動力擺著,為什麼他要退貨?
“吃完了,收拾一下吧。”
梁思硯麻木著一張臉,認命起來把東西扔垃圾桶裡,嘴裡嘀嘀咕咕:“你有本事躺一輩子,看你病好了我怎麼報複。”
沈舟然看著他收拾東西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梁思硯,我的錢是不是還在你那?”
“什麼錢?”梁思硯語氣不好地反問一句。
“五十萬。”沈舟然不惱,淡聲提醒他。
梁思硯這也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隨口說:“哦,想起來了。怎麼了?”
沈舟然看得出他完全沒把當初的五十萬放在心上,也並不知道因為這五十萬沈爸沈媽要求他搬出家。
一筆爛賬。
“嗯,儘快還我吧。”
梁思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你現在就要?”
當初投資的時候就跟沈舟然說好了,這筆錢半年之內拿不回來,項目前期投資很燒錢。
沈舟然當時說的是“沒事,你拿多久就都可以”。
梁思硯高興於他的識相,那幾天對著他臉色都好了不少。
“有問題嗎?就算前期再燒錢,也不可能隻有投入沒有盈利,”沈舟然想了想,“當初這筆錢算是借款不算投資,如果真從項目裡拿不出來,梁少就自掏腰包吧。”
當初的五十萬也算是解了梁思硯燃眉之急,算個人情。他投資的又是這幾年火起來的新能源,如果是算投資,這筆錢少說也能翻一半,梁思硯卻隻算借款。不管項目有多賺錢,沈舟然隻能拿到五十萬。
梁思硯盯著他淡然無波的臉色,發現他沒有在開玩笑:“我現在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資金鏈還不到收攏的時候。”
雖是個紈絝,但在耳濡目染下梁思硯也會嘗試自己投資。
沈舟然:“所以我說,你可以以個人名義還我。”
“沈舟然,我現在沒那麼多錢!”梁思硯壓著火氣,試圖跟他講道理,“當初說好了半年之內拿不出來,你也答應了。”
“現在距離半年還有多久?”
梁思硯一頓:“……兩個月。”
沈舟然點頭:“那就兩個月後還我吧。”
梁思硯看他這幅冷靜的態度,心裡就是不得勁,好像沈舟然之前對自己的熱情與戀慕都是假象,根本沒這回事。
他腦子一熱就什麼都不管不顧,有點接受不了現在的落差,說起話來毫不客氣:“當初你死皮賴臉上趕著要給我錢,現在都沒到時間就想要回去?沈舟然你講點信用。”
沈舟然沒聽他講話。
他躺下後就全身懶洋洋的,不想起來。可是中午的餛飩太鹹,有點口渴,就自己摸索著把帶吸管的杯子拿過來喝,順便換了個姿勢。
結果手腕不小心打在了尖銳的桌角,疼痛瞬間攫取他的神經,液體嗆進氣管。
“咳咳……咳咳咳……”
短促的咳嗽聲一時停不下來,沈舟然咳得麵色潮紅,蒼白的唇也染上血色,肩膀一顫一顫,半坐的身體一下子軟倒,右手死死掐進左胳膊肉裡,卻不敢碰最疼的地方。手腕處的疼痛簡直要將人逼瘋,隻一瞬間冷汗浸濕了後背。
痛苦一重接一重,讓沈舟然蹙緊了眉,喊都喊不出聲。
梁思硯衝上前想幫忙,看著單薄的身形又不敢下手,站在旁邊喊他:“喂,你沒事吧?我給你喊醫生?”
回應他的是沈舟然的喘氣聲。
梁思硯看他疼成那樣都下意識不敢碰那道傷疤,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那道傷疤,是他造成的。
這個想法占據了整個大腦,隨之而來的是負罪感,和將要滅頂的愧疚。
去一樓拿藥的孫叔回來就看到這一幕,趕緊把沈舟然扶起來讓他先喘勻了氣,手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等人氣息平穩後喂了口水。
“怎麼樣,好點了沒?要不要吃藥?我去拿止痛藥。”
沈舟然搖頭,過了很久才有力氣說話,恢複了精神:“我沒事,隻是剛才不小心。對了,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後一句話是轉頭對梁思硯說的。
梁思硯剛要再接上剛才的話,目光觸及到他水潤通紅的眼眸時一頓,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大概是太疼了,眼睛裡逼出淚來,濃密睫毛黏連在一起,根根分明。薄薄的單眼皮是紅的,鼻頭是紅的,嘴唇也是紅的。
……沈舟然,不該是這樣的。
梁思硯不知為何心裡轉過這個念頭,嘴上的話就沒過腦子:“你閉嘴好好休息吧。不就是五十萬嗎?我這幾天就給你行了吧。”
沈舟然驚訝:“哦,也不是不行。”
梁思硯反應過來,想抽自己一巴掌。
現在還錢,他哪來的錢?
他連吃飯的錢都快沒了!
話已出口,再反悔可就有些不要臉了,梁思硯咬牙認了。
大不了跟他爸低個頭,好好認個錯得了。
他僵硬道:“下次想喝水讓彆人拿不行嗎?拿個水都能碰到傷口,你是不是笨?”
沈舟然說:“病房裡就兩個人,你拿?”
梁思硯沉默很久,久到沈舟然拿起手機不再關注他,才弧度極小地點點頭,無人聽見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