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功夫,許嵐身子就逐漸軟了下來,就如案板上的死魚,一動不動。
玄安與高昶之趕到時,正好撞見血腥場景——安昌侯府後門處,兩名壯漢圍著許嵐,對他拳腳相加,狠厲駭人,地上到處都是血跡。
“住手。”
高昶之大步流星走過去,製止了他們的暴行。
其中一名男仆用鼻孔對著他,指著地上沒有任何動靜的許嵐,態度惡劣傲慢,“你又他娘的是誰,老子勸你彆管閒事,不然,他就是你的下場。”
高昶之不悅皺眉。
高昶之身邊的侍從拔高聲音道:“大膽,見到廷王,還不行禮。”
“廷王?”
安昌侯府的人遲疑許久,才敷衍行禮。
高昶之忍著不適道:“叫你們世子出來,本王有事找他。”
一名男仆猶豫半晌,才進府去向韓商稟明此事。
玄安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布一直注意夏棠那邊的情況。她本打算隨高昶之下馬車過去,卻被高昶之說她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讓她待在馬車上。
高昶之看著地上的許嵐,對跟在他身邊的侍從道:“去看看人是死是活。”
“是。”侍從上前,蹲在許嵐身邊,探他鼻息之後,又繼續探他頸脈,反複確認之後,起身回到高昶之身後,道,“王爺,人死了。”
高昶之頷首,神色沒什麼變化。
人死了?
夏棠如被雷劈,身子虛浮發軟,直直跪了下去,一滴淚也再掉不下來,眼神空洞渙散望著地上鮮血淋淋的許嵐,他的臉被血色掩蓋,狼狽又安靜地躺在那裡,再不會逗她樂,對她笑了。
“夏棠娘子,你來了?”
“夏棠娘子,最近店裡進了上好的雲羅綢緞,我為你留了兩匹最好的。”
“夏棠娘子,我是來尋你的,賞個臉,同我喝盞茶唄。”
“夏棠娘子……”
……
曾經那個總是對她眉眼含笑的男子,再不會溫柔喚她“夏棠娘子”了。
她再也聽不到了。
夏棠跪於地,拖著雙膝挪動到許嵐身前,扯著自己衣袖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她得給他擦乾淨。
他最愛乾淨了。
夏棠擦過許嵐臉上的血,又將他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掌中,仿若她稍微放鬆,人就會消失在她眼前。
看到此幕,玄安起身撩簾而出,跳下馬車,直奔夏棠去。
玄安柔聲道:“夏棠姐,我們先帶著許掌櫃回去,剩下的交給廷王處理。”
夏棠神情呆滯無神,沒有回應她。
玄安彆無辦法,拽了一把夏棠,“夏棠姐,人死不能複生,走吧。”
高昶之示意侍從,讓他過去將許嵐抱到馬車上。
侍從的手剛碰到許嵐,就被夏棠一聲嗬斥,“你要乾嘛?”
“姑娘,奴來將人抬到馬車上。”
玄安拽著她的手不放,勸道:“夏棠姐,我們回去吧,留在這裡不是辦法,許掌櫃也不想讓你待在此地。”
聽到最後一句話,夏棠不再執拗,失魂地起身由著玄安攙扶,隻是視線始終落在前麵小廝懷中的許嵐身上。
馬車上,夏棠一直將許嵐的屍身抱在懷中,臉頰緊貼著他帶血的發,一言不發。
玄安低聲問,“夏棠姐,回春意閣,還是去許家?”
夏棠依舊失魂呆滯,沒有回應她,故玄安自做了決定,交代馬夫去許家。
*
半晌,韓商才姍姍來遲,跨出門檻對高昶之笑道:“廷王?本世子正想去找你呢!”
高昶之不想與他多做交談,開門見山道:“你家仆人方才打死了人。”
韓商無所謂地聳肩,一臉不在意,“哦?那就把仆人殺了便是。”
高昶之怒甩衣袖,正色威聲道:“安昌侯府如此草芥人命,目無王法,本王今日便上奏父皇,主持公道。”
“您請自便。”韓商滿不在乎。
即使上奏皇帝又能如何?他爹手掌兵權,又是北冥開國第一功臣,若是沒有他爹,高家哪能成為皇室權掌天下。
最多皇帝一怒,給他們家一個不重不癢的懲罰,不過就是表麵功夫,他有甚麼好在意的。
高昶之頗為惱怒,卻又沒有辦法,冷哼一聲,轉身就離開。
韓商望著他的背影譏諷一笑,喊道:“廷王,聽說玄姬是你的人,你就忍痛割愛,讓給我玩玩唄,就一個女人而已,本世子定會重謝。”
高昶之腳步一頓,轉身走到他身前,逼近他,垂頭睨著眼前比他矮半個頭的韓商,透著殺意,一字一頓道:“你敢動她試試,隻要你敢動,本王就有法子讓你死。還有,春意閣的人本王罩著,你最好彆動。”
韓商不屑地道:“切,你以為我怕你?”
高昶之道:“你怕不怕,本王不在意,但本王有的是法子讓安昌侯府在京都消失,功高蓋主,皇帝欲鏟之。本王勸你們做事低調些,不然,最後的結果,你們承擔不起。”
“本王走了,安昌侯府好自為之。”高昶之背身向他揮了揮手。
韓商怔忡在原地,他沒聽錯的話,高昶之說的是安昌侯府好自為之,而不是安昌侯世子好自為之。
韓商雖然混賬至極,但有些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難道皇帝要鏟除他們安昌侯府一家嗎?或者是動了這樣的心思?
不然廷王怎麼會這樣威脅他。不行,他得回去跟爹說明此事,讓他爹去探探皇帝的口風。
韓商暗自作思一番便匆忙進了府徑直去尋自己父親安昌侯談論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