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未明說，但憑著他臉上失落的表情，薑海霧也猜出了個大概。

應該是老中醫想讓孫女回家繼承衣缽，孫女不願意的緣故。

於是她便安慰道：“老先生，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勉強不得。您若是怕後繼無人，何不讓願意的人來傳承呢？”

老中醫又歎了口氣：“少了，太少了。現在的年輕人哪裡會對這個感興趣？周邊哪個國家不想把咱們的中醫搶過去？偏偏咱們自己不重視。”

此話倒是不假，薑海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一言不發。

把完了左手，老中醫便讓她換右手，又繼續嘮嗑著：“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外地過來的支教老師。”

“哪個地方？”

“沕城。”

“沕城。”老中醫皺著眉思索，“那離這兒還是有點遠哦。來這兒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

“哦。”

把脈結束，接下來，老中醫又問了幾個關於她生活起居的問題，然後開始在紙上塗塗寫寫，一邊寫還一邊說：“你這是蕁麻疹，主要還是環境的原因，還有你免疫力太低嘍。”

“這些藥拿回去按時吃按時塗，住的地方要時常開窗通風，衣服被子床單多曬曬，不要太潮濕了，最主要的是多鍛煉身體，提高身體免疫力，好好睡覺。你還有點肝氣鬱滯，怕是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老中醫抬起頭，問了一句：“晚上睡不著是有啥子心事嘛？”

自荊問不告而彆後，薑海霧情緒低落，久而久之便患上了肝氣鬱結，老中醫當場點明，她也不再隱瞞：“一躺在床上就容易想很多，越想越精神。”

“年紀輕輕的不要亂想嘛。”老中醫像個長輩一樣安撫著她，“我再給你開點疏肝散和安神藥，你按著方吃。另外，多哭一哭，也是可以疏肝的。”

薑海霧不解：“多哭一哭？”

“對，多哭一哭，哭出聲來，彆憋著。”

薑海霧向來是一個隱忍的人，無論多難過多委屈，都會咬緊了牙齒不讓眼淚掉出來。

因為如此，小時候，爸爸媽媽總會誇她堅強勇敢。也是因為如此，爸爸媽媽才會覺得妹妹比她更需要父母的照顧，而把她一個人留在了老家。

依稀記得那是一個陰天，爸爸媽媽給她買了一條公主裙，摸著她的頭：“囡囡，你就乖乖待在外婆家，爸爸媽媽賺錢了就回來接你。”

薑海霧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就像之前，鄰居家發生火災，爸爸媽媽同時衝進了妹妹的房間。

濃煙滾滾，隻留她一人，光著腳丫，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爬行。

她永遠都不是被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類似的事情經曆過太多，便也波瀾不驚了，她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而妹妹卻在一旁哭鬨：“我也要小裙子，我也要小裙子，憑什麼隻給姐姐買？”

媽媽抱著妹妹上了車，車子啟動，漸行漸遠。

兩年後，爸爸媽媽果然創業成功，把她接到了沕城，而她也從鄉野丫頭變成了富二代，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多少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她眼前總會浮現出滾滾濃煙，總會浮現出那個陰天，總會浮現出那輛漸行漸遠的車。

那樣嗆人的煙，那樣陰霾的天，那樣殘忍的離彆，好難捱啊，她真的不想再經曆了。

所以，當荊問不告而彆後，她的情緒才會那麼崩潰，幾乎把過去沒流的淚都要流儘了。

拿著藥離開了中藥鋪子，薑海霧打算回奶茶店給小姑娘打聲招呼，結果卻迎麵撞上了。

“姐姐！”小姑娘甜甜地笑著，“你檢查完了？老先生怎麼說？”

“說是蕁麻疹，讓我注意飲食起居，保持室內通風乾燥，按時吃藥，好好鍛煉身體。”

“那就好。”

小姑娘舒了一口氣，又道：“姐姐不是想去看楓樹林嗎？趁現在還早，我帶姐姐去看吧？鎮上也有楓樹林的，走一走，權當鍛煉身體了。”

薑海霧好奇：“你不用守店嗎？”

“小唐回來了，我就不用在那裡守著了。”

薑海霧有些擔憂，“之前聽你爸爸說，讓你收花生什麼的，要不你還是趕緊回去，免得他生氣。”

“沒事的。”小姑娘撇著嘴，“反正去不去都會挨打的，還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薑海霧眉間似有愁容，試探著問：“你爸爸經常打你嗎？”

小姑娘無所謂地嘟囔道：“他總是那樣，一不開心就拿我們撒氣，我都習慣了。”

薑海霧滯了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微微歎了口氣後，答應了小姑娘的建議，隨著她前往楓樹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