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海霧捏了捏水杯,半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你爸爸沒說什麼嗎?”
小姑娘撇嘴說:“隻要有錢,他哪兒會說什麼啊?姐夫給了他不少彩禮,他樂得嘴都合不攏呢。”
小姑娘剝了顆瓜子放進嘴裡,嚼了兩下,又不滿地吐槽道:“不過他也真是的,獅子大開口,要那麼多也太過分了,還好姐夫心誠,要不然豈不斷送了一樁姻緣嗎?”
“這麼說來你二姐和你二姐夫倒是誠心在一起的?”
“嗯。”小姑娘說,“我偷偷問過二姐,問她為什麼要回來。她說她原本也是不想回家的,不過二姐夫不願委屈了二姐,說一定要領個證,再好好辦場婚禮。二姐的戶口本在家呢,這才回來了。”
聽完李帆的故事,薑海霧不由得在心裡籲了一口氣。
一方麵,她慶幸,這場婚禮雙方都是自願的,而不是和李盼弟一樣,被逼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另一方麵,她歡喜,要結婚的,不是小姑娘。
她還在暗自慨然,小姑娘卻明著喟歎:“二姐好厲害啊,我要是有她一半的勇氣就好了。”
薑海霧問:“為什麼這麼說?”
小姑娘瞟了眼一旁的兩個老婆婆,雖然她們的耳朵聾了大半,但她還是生怕被她們聽到似的,猶豫了片刻,捂著嘴湊到了薑海霧的耳邊:“姐姐,其實我也很不喜歡我的名字,我也想改。”
看到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模樣,薑海霧也模仿著她的動作,湊到她耳邊小聲回應:“可以啊,等你十八歲之後,帶上戶口本和身份證的原件及複印件,向戶口登記機關申請變更就好了。”
小姑娘低垂著腦袋,咬了咬嘴唇,皺著眉頭,眼睛轉來轉去,似在權衡些什麼,俄而舒展眉心,把頭轉向薑海霧,悄聲道:“姐姐,我的十八歲快到了,你送我一個名字好不好?”
“啊?”薑海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小姑娘堅定了眼神,又重複了一遍:“姐姐,我的十八歲快到了,你送我一個名字好不好?”
末了,又補充道:“你讀書多,你起的名字一定是好的。”
薑海霧啞然,平日她的腦海裡總會有各種奇思妙想,真到要使用的時候,卻又大腦空空,什麼也想不出來。
小姑娘以為她在深思熟慮,叮囑說:“姐姐你坐好,我要起來了,小心摔。”
隨即站起身來,“姐姐你慢慢想,我去拿紙筆。”
“等一下。”
薑海霧抓住了她的手腕,慎重道:“名字是大事,給我一點時間,我回去好好幫你想想,等想好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小姑娘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那就先謝謝姐姐了。”
她坐回了位置上,又湊到薑海霧耳邊:“其實,我不止不喜歡我的名字,我還不喜歡我的家。”
她收回腦袋,看著火爐裡的炭灰,咂了咂嘴,又無奈道:“可是我還沒有能力離開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薑海霧並不覺得意外,如果這個“家”帶給她的隻有苦痛和磨難,又叫她如何去愛這個“家”呢?相反,如果她不想著逃離,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蛋了”。
她並沒有急著安慰或是回答,而是仔細思考了一番,才緩緩開口:“你最喜歡什麼小動物?”
小姑娘明顯在直抒胸臆呢,薑海霧這問題出現在此刻,明顯有些風馬牛不相及,不過既然都問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喜歡小貓,它們毛茸茸的,很可愛。”
薑海霧反問道:“那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動物嗎?”
想到薑海霧之前讓她編製了那麼多蛐蛐兒,小姑娘猜測道:“或許是……蛐蛐兒?”
“不是。”薑海霧微笑著搖頭,“是蟬。”
“蟬?”
薑海霧解釋說:“北美洲有一種古老的昆蟲,叫做周期蟬,它們的生命周期為十三年或十七年,也被稱為十七年蟬或十三年蟬。幼蟲孵化後就鑽入地下,一生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地下度過。到了孵化後的第十三年或十七年,若蟲破土而出,在4-6周內完成所有的生命軌跡,然後死亡。”
小姑娘尤其不解:“在地下待十幾年,就為了那麼幾個周?”
“有科學家研究發現,周期蟬的出現十分有規律,在它們大批湧現的那一年,它們的天敵的數量是最少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也就是說,它們在地底下待十幾年,是為了躲避天敵?”
“是,也不全是。有些鳥類以周期蟬為食,在周期蟬深埋於地下的十幾年裡,它們的口糧不斷縮減,根據生物學規律,鳥群的數量也會逐漸減少。等鳥類數量達到最低點的時候,周期蟬便破土而出。”
小姑娘懵懂地點頭:“可是姐姐,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當你的力量還不足對抗黑暗的時候,切記隱忍、蟄伏,等待時機,讓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妥協。然後出其不意,等到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麼能攔住你了。”
薑海霧頓了頓,然後說:“我就是這麼做的。”
見小姑娘若有所思,薑海霧繼續誨人不倦:“你是自由的靈魂,誰都沒有權力禁錮你,你的人生終將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