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海霧腦海裡驀地浮現出李沉月雨中打傘的場景，那時的她打著一把瓷白色的雨傘，穿著丁香色上衣、紺色長褲，褲腳挽到膝蓋，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像夢一般飄來，也飄進了薑海霧的夢。

想畢，薑海霧說：“我……我喜歡這裡，這就是我不想離開的理由。”

薑衡尤其疑惑：“這裡有什麼好？”

“這裡什麼都好！”

薑海霧迫不及待地反駁，或許她也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連忙垂下眼眸，緊緊閉上了嘴巴。

“好，好啊。”

薑衡連道了兩聲“好”，又深深歎了口氣：“既然你不願意回家，那我也不勉強你了，不過有一件事情你要答應我。”

“什麼事？”

“不要把媽媽爸爸送進黑名單了，我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僅此而已。”

薑海霧沉默了許久，而後緩緩道：“往後我每個月會給你打一次電話報平安。”

薑衡眼中流露出十分複雜的情緒，薑海霧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憐天下父母心，她豈有不關心她的道理？

當年，為了給孩子們創造更好的生活，夫妻倆不得不前往沕城奮鬥。把兩個孩子都帶在身邊的話，唯恐照料不及。而顧清雪體弱多病，離不開父母，因此，他們隻能把薑海霧留在外婆家，沒想到卻使他們之間生了嫌隙。

這麼些年夫妻倆努力地想補償她，她始終不肯原諒。直到進入大學後，她像是轉了性似的，變得乖巧懂事，薑衡覺得總算苦儘甘來了，卻沒想到都是裝的，而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更好地離開沕城。

薑衡笑容淒然，道了聲“好”，隨即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宿舍。

薑衡離開了許久，薑海霧才重新坐回了床上，把薑衡和顧均移出了黑名單。

剛想將手機息屏時，李沉月發來了語音消息：“姐姐，你不用去鎮上了，我已經給你買了熱水瓶啦。”

薑海霧沒有立即回複，而是看著李沉月的初始頭像失神。

剛才，她提及有不想離開的理由時，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身影是李沉月。

李沉月便是她不想離開的理由嗎？

她退出微信，然後點開相冊。

薑海霧有定期清理相冊的習慣，此刻相冊裡隻有五張照片，除開兩張楓葉的照片，另外三張都是李沉月的照片。

一張是在楓林潭邊拍的，一張是在生日許願時拍的，還有一張是在穿公主裙時拍的。

看著相冊裡的照片，薑海霧微微蹙眉，捫心自問：“是喜歡嗎？”

喜歡誰？李沉月。

誰喜歡？薑海霧。

薑海霧是喜歡李沉月嗎？

“叩叩叩——”

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索，她回過神來，詢問道：“誰呀？”

“姐姐是我，李沉月。”

所思所想近在咫尺，薑海霧心跳砰砰，慌忙退出相冊，將手機息屏，朝門外喊道：“來了。”

怕她在門外受凍，薑海霧急忙去開了門。

一打開門，李沉月就笑意盈盈地舉起了手中的熱水瓶，興衝衝地說道：“當當當當……姐姐你看，我給你挑了一個最好看的熱水瓶！”

薑海霧從她手中接過熱水瓶，笑道：“我還說自己去買呢，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

李沉月輕哼了一聲，隨即輕車熟路地坐在了凳子上，解釋說：“弟弟想吃鴨脖子，奶奶讓我去鎮上買，我就順便把熱水瓶也買了。”

薑海霧怕她是用買鴨脖子的錢來買熱水瓶，萬一回家被罵，那就糟糕了。

她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詢問道：“那你身上的錢夠嗎？”

“夠，當然夠了。”李沉月端起熱水一飲而儘，“上次買手機還剩了些錢，正好買個熱水瓶。”

她捏了捏手中的紙杯，好奇地問道：“姐姐，學校是不是要翻修啊？”

“翻修？”薑海霧搖搖頭，“沒聽說過。”

李沉月不由得納悶地嘟起了嘴：“那我進來的時候，怎麼聽他們說，要給教室和宿舍翻新，全部安上空調，還要重修操場、圍牆、圖書館什麼的。”

翻新教室和宿舍，然後安裝空調？

薑海霧疑惑地打量著宿舍裡的一切，這樣的毛坯風格，牆壁天花板都是坑坑窪窪的，該怎麼翻新呢？再說了，學校窮得叮當響，哪裡來的錢安裝空調呢？還有，安裝空調後產生的電費和維修費，又要怎麼應付呢？

等等，薑海霧突然想起之前在操場上看到的場景，薑衡的助理藺書晴與齊校長握手交談，一般來說，如果薑衡隻是單單來找她的話，是絕對不會帶上藺書晴的。

難道說，薑衡資助了田稔小學？

李沉月把紙杯丟進了垃圾桶裡，然後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向薑海霧道彆：“姐姐，歇了這會兒也夠了，家裡還有事，我就先回去嘍？”

“好。”

薑海霧把她送到門口，叮囑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發條語音。”

“嗯！”

薑海霧站在門口，目送著李沉月走出校門，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才依依不舍地合上門進了屋。

她提起地上的熱水瓶，看著瓶身描繪的小雛菊，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