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日懸正中,殿堂內煞氣騰騰,禁不住讓人冷汗直流。
傅宣沒事找事,他又是一張折子甩在顧南頭上,一頓劈頭蓋臉地罵:“顧相啊,你這隻縮頭烏龜到底什麼時候能管點用?烏龜有四隻腳,爬也爬到清水鎮救災去了,如今地方官員告訴我,是顧老夫人壓著他不準上報,然後你又跪在地上求爺爺告菩薩讓我管……你吃軟飯也不是這麼吃的,如今顧老夫人死了,我看你這相爺不如去南風館賣唱!你這頂烏紗帽我看是戴得太穩了!”
顧南的烏紗帽被一把子敲下來。
他哀哀告饒:“臣等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傅宣好笑,“罪該萬死?顧相,你說說君為臣綱,有什麼事情要向我報告的?”
他眼神有點凶。
顧南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他說:“近日樓國有密使來報,說新任國主就在擁都,若是聖上想知道密使現在身在何處,臣立即把人帶上來。”
傅宣的眼神瞧不出他是個什麼想法,他覺得一個人的天下終究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他說顧相你身子勞累,不如早早歇了。
顧南沒走,他道:“我一定肝腦塗地,求聖上饒我一命!”
傅宣笑說,“你知道何大人為什麼心甘情願解甲歸田嗎?”過了會兒,殿內馬上跑進來一個小女孩……
女孩的眼睛盲了。
她小聲又怯懦,喊,“皇帝哥哥,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賞花嗎?我看不見你啊……”
小女孩今年七歲,是何值的小女兒。
原本眼睛是不瞎的,這一點顧南知道。
但不知道為什麼,小女孩留在了皇宮……
顧南冷汗直流……
那何值一身傲骨,出走皇宮斷然不會有回來的道理。
皇帝,皇帝分明是想讓他想走不能走,隨時跟個奴隸般聽候差遣。
傅宣的笑聲又冷了些,“怎麼,顧相也嫌棄皇宮的醫術不佳,覺得朕把小孩子給教壞了?”
小女孩往傅宣的膝蓋上爬,她去捉他的頭發。
傅宣故意彆開頭說:“顧相,有何高見?”
顧南跟路夫人有個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交情。
“我會……我會把路夫人給約出來的,”顧南磕了個大大的響頭,“臣自當竭儘全力,為皇上分憂。”
傅宣笑了,“顧相下去領賞吧,記得把太醫院要張好用的方子。徐太醫醫術甚好……”他把小女孩抱在懷中,捏捏她的臉,又換了句:“醫院的甘草是不是太甜了?想爹爹沒有啊?”
小女孩說,“我眼睛疼,天天喝苦藥,怎麼病還不見好啊。”
顧南不敢抬頭,一點兒也不敢抬頭。
他想不到傅宣如此狠辣,直接把何值小女兒的眼睛給毒瞎了……
他咽口水,不停地咽口水……
說什麼也要保住自己這頂烏紗帽,他又說:“……寧安候,不對,顧卿他是樓國人,聖上您知道嗎?”
傅宣一愣,過了好一會兒,他冷然道:“你說顧亦寒是樓國人?愛卿今日怕是糊塗了些吧?是不是?”
顧南腦袋磕地砰砰作響,“臣該死,臣該死!”
“什麼該死啊,朕是明君,又不是那隨便砍頭的昏君,”傅宣讓侄女在自己懷中睡覺,他一邊摸著何落的雙環髻,又輕輕拍打她,“愛卿說的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答應過沅舒,會留著顧素衣的命,他是樓國人與否……愛卿飽讀詩書,連為國效力不懼來者的事情也忘了?”
顧南恨死自己多嘴,他當下心卻想,必須要殺掉路夫人才行了。
傅宣不會留活口的。
非死即殘。
·
上午,顧素衣在清水鎮的市集溜達。
他是來吃東西的,一路上看到了包子饅頭,還看到了各種瓜果蔬菜跟神奇的小攤販。
顧素衣平素在皇宮多些,民間走動甚少。擁都與幽都相比實在是熱鬨非凡,顧素衣三進三出餃子店,可惜沒帶錢,不然就要大口朵頤。
傅容雪說他上午有事,下午再來。顧素衣最討厭他說話不算數,下午來下午來,基本上就是沒可能來了。
剛找處酒館坐下,周圍的座位都坐滿了人,一個個把酒言歡。
他自覺沒趣,也不知道是討嫌的壞家夥不在還是如何。
總之,顧素衣一個人孤零零的。
然後,氣炸他肺的一件事發生了,他的銀子被偷了!
“……”
偏偏這時,掌櫃手搖算盤,來挨個收錢了……
顧素衣慢慢聽著,他覺得這老板收錢實在是亂七八糟。
“各位,餐位費,茶盞費,講話租借這地兒攤位費,看著給就行啊?多少意思意思就行了。”
顧素衣一看掌櫃的裝扮,心中樂了,還穿著官差的服裝?
雖然旁人看不出來,但顧素衣皇宮內待過,那些隱形辦事的人不會穿特製的服裝,而是專人專製,看上去跟平常百姓人家無異,可官府當差的片刻就能認出來。
他以為這件客棧是私人開的,正打算離開。
顧素衣便聽到一聲很大的抱怨。
“沒天理!”
一個額頭全是血,他在路邊見過的瘦掌櫃跳出來,他說:“我們能賺幾個錢啊!你們天天這樣收錢,我們還怎麼活啊?老百姓掙點錢不容易,你們地頭蛇不要太蠻橫了!”
恰在這時,官府穿著官服真正當差的人來了。
那瘦掌櫃被收錢掌櫃一頓狠揍,瘦掌櫃馬上被打趴地上,生生一口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