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亮白的光。
傅容雪睜開雙眼時便是瞧見了這樣的光景,他翻開被子下床,稍微在床邊坐了下。他頭發如摸上去濃稠的黑緞子般,從裡到外散發著說不出來的神秘氣息。
可以說是饜足後的神清氣爽,也可以說是對於未來的擔憂。
傅容雪有些杞人憂天。
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道理。他應該要取得很好的成績,必須做臣子跟父母輩眼中的佼佼者。
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為這個讓路。
在七八歲時,傅容雪養過一隻狸花貓。他跟它相處得很快樂,把它從一隻手掌大的小貓咪養成一隻肥胖的大狸花。後來它被祖父送走了,理由是它會使人分心。
關於成婚,傅容雪是希望立即,馬上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東西懸而未決讓他有些覺得不安。
傅容雪聽楊明說這是隱秘性很強的客棧,早上一般不回來人打擾。
他心中的火一下劈啪燒起來,但內心卻惶然不知所措,就好像人立在懸崖邊,下麵就是萬丈深淵。深淵下是柔軟的雲被跟確切的答案。
傅容雪掀開被子。顧素衣的一縷長發蜿蜒搭在額頭,在薄被罩著的下方,脖頸處儘是紅痕,腰腹上是觸目驚心的指印。若是旁人看到了,還會以為顧素衣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
但是不是的……
顧素衣睡夢中眉頭依舊皺緊,他向來睡得不安穩。
而且是喜歡蜷著睡,是傳說中非常沒安全的睡姿。
傅容雪見狀,也不做遮掩。他輕車熟路撫上顧素衣的腰,也上了床。
昨晚,從月沉西落到黎明初曉,兩個人一直在鬨。
顧素衣還濕著……
傅容雪很容易隔被子抱到他。
這麼一鬨,顧素衣自然被鬨醒了。
情·事之中,傅容雪從頭到尾都喜歡跟顧素衣麵對麵做,不會頻繁變換姿勢。
顧素衣罵了句死混蛋,卻又纏過去管傅容雪要一個吻。
傅容雪的吻是掌控性很強的,顧素衣下巴被鉗得痛,身上重量很沉,他有些喘不過氣。
但顧素衣死死勾住傅容雪的脖頸,嘟囔著,“我還要親,快來親我,來抱我……”
這話勾得傅容雪欲罷不能。
一個勁湊過去與他濕吻,同時也死死地壓著他。
……
某些響聲令人耳酣情熱。
顧素衣跟傅容雪直到晌午了也沒起床。
傅容雪負責處理事後的一切。顧素衣疲憊不堪,表現得好像一隻軟腳蝦,他想說些什麼,卻因為身體的勞累而一個指頭也抬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很累。
許是離開了擁都,內心的焦慮跟狂躁得到了緩解。
顧素衣喊:“容二哥,我要喝水。”
傅容雪自然照做。之前他甚至撈著顧素衣去隔壁的洗浴房洗了個澡,但平素也算勤勞早起的人此時卻懶到不行。
一碗水被送到顧素衣身旁。傅容雪扶他的身子,半摟著他的肩膀,卻又說,“回去就成親。”
顧素衣眼神霎冷。
傅容雪的口氣是毋庸置疑的,不與他商量的,篤信的。
顧素衣很想馬上就打落那隻碗,但他氣兒一下子就燒上來。
他不知道大聲不大聲,反正是說:“我不要!成了親還不是會分手,成婚跟不成婚有什麼區彆嗎?說到底,你還不是會離開我?!你不管我就不管我啊!那你又要這麼逼我乾什麼?!”
既要管,又要不管。
傅容雪覺得,顧素衣哪邊都要占理。
他隻是那麼冷漠地看著顧素衣片刻,後者心中的委屈馬上滔天。顧素衣掀開被下床,赤腳就走。
傅容雪像是發布命令般喊道:“回來。”
顧素衣不肯,他這回執意不想回答傅容雪的問題。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孩子氣,全仗著對方寵,予取予求地寵。可他心中的不安從來沒有哪一天是減少的。從母親的離去到姐姐的離去,從好心腸的傅宣到壞心腸的傅宣,有什麼是真的?!
顧素衣大喊:“我不回去!我才不要跟你回那個鬼地方!要回你自己回!”
傅容雪自然是無奈。顧素衣這個性子他也沒有辦法,除了哄彆無他法。他放下碗,去拉顧素衣的手,卻道:“你忍忍。”
顧素衣無言以對。他總是這麼說,總說什麼忍忍就好。
他的語氣像卸了氣的皮球。
“容二哥,我不想報仇了,”顧素衣纏著他,又讓他抱,“我不想報仇了……我做不到。”
傅容雪讓他坐在自己腿上,他也在認真考慮顧素衣所說的決定,他也想跟心愛的人一起安穩地活下去。
“那就不做,也沒人會怨恨你的,”傅容雪這話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不喜歡的事那就不做……乖,彆哭。”
顧素衣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
他心思細膩,他也知道傅容雪的難處,但……這一回,怎麼著都是兩個人必須互相遷就了。
“容二哥……”顧素衣囁嚅著,他又往傅容雪心口窩,再說,“我錯了。”
傅容雪心歎認錯倒是快。某種意義上,把人縱得無法無天的也是他。
這麼沉頓的幾秒,顧素衣紮紮實實捧著他的臉親一口,然後跳下去,又蹦蹦跳跳去穿衣洗漱了。
傅容雪:“……”
他又喊了聲:“回來。”
顧素衣乖乖跑回去,再湊過去時臉上卻掛著溫潤的笑,這讓傅容雪從裡到外心都暖起來。
“你少管我,你要多陪陪我,也花點心思看看自己的心嘛,也沒人非得逼著你去建功立業啊,臣就臣,君就君,很多事情又不是你我能夠控製的,容二哥你也不要老是逼自己,逼死了怎麼辦。”
傅容雪磨牙,這小混蛋,把他想說的話又說給他了。
他歎氣,深深地歎了口氣。
但顧素衣說的話也確實沒錯,很多事他控製不了。
“你一定要用成婚這個儀式來證明什麼嗎?”顧素衣絮叨叨,這話像是點醒了傅容雪般,他想,最近這些時日的確精神一直緊繃,迫切地想要證明什麼。
祖父已經死了,他的標準不是自己的標準。
彆人的心也不是自己的心,而在那明確的結果到來之前,也許,他得拋開一些什麼才可以。
傅容雪心道,自己是不是太過於執拗了……
他走過去,又抓著顧素衣的人親他。力道還是不管不顧,把人生吞活剝,拆吃入腹。
顧素衣最不喜歡他這個。此人數年如一日,碰到點高興的事,傷心的事,但凡沾了點重思緒的事,一定是跟個神經病一樣先親他一下。這會兒他嘴疼得很,不讓親……
傅容雪人沒親到,挨了個大耳刮子。
“……”顧素衣也愣了。對方那說出去都要傾國傾城的臉,顧素衣思及此,忍不住為自己的這個比喻笑出來,他說道,“有病就治!誰管你死活啊,你出這麼多力,彆人惦記你什麼好麼?你累死累活哦,功勞還不是被姬令給搶走了,你看傅宣,你入京救駕前跟救駕後有什麼區彆嗎?還削你的兵權,我都覺得替你委屈,這清君側所起的罪都讓你擔了,我還想找誰說理去呢!”
顧素衣一頓罵,不是他自私,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不然他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幽都不待,要回這擁都做什麼?還不是為了傅容雪這死脾氣的人。
畢竟他也不是當年十六七歲跟傅容雪隨意鬨鬨就分手的年紀了。許多事他必須為傅容雪考慮周全,儘他所能及……
但怎麼想,最近捅簍子的事情一直是他乾……
顧素衣自覺有些尷尬。
畫虎不成反類犬,這幫倒忙的事兒貓見狗嫌。
他、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