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素衣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很小時候發生的事,也夢見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說,人生的路太長,總是不一樣的風景。你爹我……
這一次,顧素衣想起一些沒有被想起的事,或者說,被刻意遺忘在角落裡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吃藥特彆怕苦,父親就會拿一塊冰糖慢慢誘哄,會笑得十分溫柔可親,告訴他說這藥不苦的,我們慢慢喝,好不好啊?
顧素衣記起來了,這已經是他生那場大病以前的事情了。
兩歲還是三歲?
父親抱著他下山找郎中看病,一路上下了很大的雨,好像那一條山路怎麼也走不完,他腦袋昏昏沉沉靠在父親懷中,一直在想,為什麼這條路這麼長?
父親任昱跟郎中說他燒了好幾日,吃不下飯,難消食。郎中問他母親呢?
任昱說他娘親出生就離開他了,都是我一個人在照顧他。
郎中給他把脈他死活不想……
父親又溫柔地跟他說話。
後來父親不見了,他又記起了母親。薑堰說他就是自己親生的。小時候常常生病,從前是
父親摟著他,後來是母親,一勺一勺給他喂藥,哄著他說這次吃了下次就不吃了,好不好?
“阿宛最乖,最聽話……阿宛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
顧素衣眉心皺緊,他喊了聲,“阿娘,阿爹,我好想你……”
刹那的光下墜,顧素衣腦子沉沉欲墜地醒來。夜已經深了,時間也過了好多年了。
他全身無力地癱床上,隨口喊了聲:“容二,我頭疼!給我打杯水來下?”
傅容雪聽見他嚎,便知道這矜貴的小少爺緩過勁了,得趕緊伺候了。
他照習慣給倒了杯溫水過去。哪知顧素衣踩著鞋,肩上披小毯子出來了。
“……”
傅容雪愣住,不知道該說啥,他把水推過去,道了聲:“還好?”
顧素衣一口飲儘,他扯了扯笑,覺得臉疼:“這瘋女人,簡直有病……”
傅容雪不敢多說話,便問:“這又怎麼說?宋璿璣好歹是你親娘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顧素衣惆悵說話,他憤憤了片刻,又淡然道:“就很難說,你聽過姐妹相妒,總有人被瞞在鼓裡這事嗎?”
傅容雪好歹是情報機關頭子,對顧素衣話外有話深有體會。
他好些年沒在江湖混,信息有些滯後。
顧素衣歎了聲,“宋璿璣是我親娘沒錯,可她騙得過彆人騙不過我,那她與任昱會有情,我打死也不信,怕是宋璿璣假借我娘的名義跟任昱相會,任昱一直被騙,直到宋璿璣懷上孩子,對任昱越來越失望,才瞞不住的。”
傅容雪腦子暈了一下,他挑眉,“還有這等事?我聽說任道長與世無爭,倒是跟薑夫人性格相合,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插曲?”
“嗯啊,我母親跟那顧南早便兩心相許了,就那宋璿璣自己說的鬼話,隻有她自己信,還有你那故意假裝的師父謝長留……宋璿璣多喜歡當主子啊,明明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地位跟榮耀,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委實惡心!”
顧素衣說得義憤填膺。複而又道:“對不起啦,我給你添了好多麻煩,以後我不跟你吵了,我乖乖留在擁都,幫你的忙,反正也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傅容雪去探他的額頭,摸到人退燒後才稍稍安下心,他跟顧素衣說自己也著急上火,忽視了你,以後也不會了。
兩個人額頭抵額頭。傅容雪跟他說現在是深夜了,還能多睡睡。顧素衣頭疼得很,就自己起來讓他去,就這樣,傅容雪改躺床上,顧素衣下床活動。期間顧素衣翻到楊明寫給他的信,上頭寫了令顧素衣感覺非常奇怪的五個字——“臨安侯,安好。”
顧素衣眼神微變,他甩了甩紙,卻說:“不是,你舅舅還活著?”
“他不是死了嗎?”
傅容雪也不知道楊明為什麼會有這個,但這字跡他非常熟悉,乃是他親舅舅的筆跡,絕對不會出錯。
他也覺得奇怪,臨安侯沒死……那傅宣為什麼說他死了?
這件事傅宣又知道嗎?
如今的臨安侯沒死,那臨安侯淩將軍寫來這封信的用意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