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道：“什麼東西？淩將軍貴人多忘事，我能跟你有什麼牽扯？！”

淩若風冷笑，“那確實沒什麼牽扯，有些人的母親是殺人凶手啊，一報還一報，今天——”

傅雪寧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她罵道：“明辨是非不清的人是你，”然後，一杯酒潑在淩若風臉上。

淩若風有個妹妹，十五歲時就下水淹死了，當時是路夫人帶著傅雪寧跟人一起。

酒液冰涼。

淩若風滿臉都是濕氣，一張俊美的臉陰鬱萬分。樓上的漂亮姑娘見狀後便嬌嬌嫋嫋地側過來，她舉起帕子給淩若風擦臉，說：“將軍不要生氣，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若是將軍願意，我今天晚上就專門空出來服侍將軍。”

美人媚眼如絲。淩若風絲毫沒有拒絕的模樣，他手摸過女子嬌妍的紅唇，便道：“何樂而不為啊？姑娘既是先請，我哪裡有不從的道理。”

陳晗又說：“淩將軍！傅大姐年紀大了，動不動就對自己弟弟打打殺殺，明擺著是個窩裡橫啊！平平無奇，長得又不怎麼樣，脾氣還這麼大，誰要啊。”

傅雪寧望見淩若風如此的模樣心便是一澀，對方從未對她溫柔。

周圍的調笑聲變得特彆大，如魑魅魍魎，她尖銳回擊，“是啊，我長得是平平無奇，那也比三天兩頭不知道在哪個人屋子裡醒來的小侯爺要強，聽說挨了皇上的打還不收斂，也不知道陳大將軍如果知道了你這個樣子，會不會也說兩句教子無方。”

“淩將軍一言九鼎，我今日便是不奉陪了。”

淩若風眉頭一皺，孩子的哭聲哇哇亂叫，傅雪寧的腦袋被叫得越發轟鳴，如暗沉雨夜傾墜的碎石，有摧城拔寨之勢。

“你這瘋女人，你做了什麼？”

傅雪寧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走出這個酒樓的門，陳晗卻冷冷拍桌子道：“傅家如今真是好大的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樣子？！”

一把劍橫劈而來！

陳晗瞪大眼睛，心抖了一下，一連後退幾步。

劍身刀鋒雪亮，分外陰冷。

顧素衣重複，“誰又在胡言亂語？”

陳晗得了父親的允許，也道：“是我，顧公子貴人多忘事啊，便又是去哪兒偷摸拐騙了？”

顧素衣卻說：“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淩若風的。”

劍回到顧素衣手中，他眼睛掃過黃達，問了他為什麼會跟傅雪寧相熟時，黃達沒敢搭話。

他是自私的，可他從前失去過一個孩子，便也不舍得看到傅雪寧一個人這麼可憐巴巴的，傅雪寧曾經對他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她的秘密，如今這凶狠的顧素衣讓他有些發毛，原先被打得破血流的記憶浮現腦海，為了保命，黃達說：“我沒想傷害你師姐！”

顧素衣：“你隻是見利忘義，你便是告訴我，傅雪寧到底跟你什麼關係？！”

傅雪寧有點難堪，她去捉住顧素衣的手，說：“你彆與他講，他是個好人。”

“好人？！”顧素衣感覺自己聽了個笑話，他當即就要把劍刺向黃達心口，腦子跟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師姐，你暗算我？”

顧素衣回憶起中軟骨散的經曆，隻可能是傅雪寧端過來的東西他才吃。

傅雪寧腦子也迷糊了，她道：“什麼暗算？”

黃達撲通跪下，他磕了個頭說：“我隻是想多掙點錢，那顧刹說不會害人的，你跟他是兄弟啊……我……”

顧素衣一腳踢翻他，罵道：“錢？！你從我這裡拿的錢還少嗎？我給你經手了多少便利，你竟敢借我的名號為非作歹，今日我替天行道，索性結果了你！”

顧素衣怒氣暴漲。

黃達瑟瑟發抖，東躲西藏，他當即撒腿便跑。

顧素衣右手出劍！

傅容雪即刻出刀擋住顧素衣，“你冷靜一點。”

顧素衣冷哼，“冷靜，”他身形一閃，不消片刻行至淩若風麵前，劍尖往他的脖子上擦過。

淩若風察覺到冷意。

劍身鋒利，如刀如箭。

“淫·賊！”顧素衣唾棄了聲，又喊說，“無恥之徒！”

淩若風掀了張桌子，又說：“我就是騙你師姐，又如何？”

傅容雪即刻揚劍刺入淩若風肩胛骨，而傅雪寧臉色極其蒼白。

淩若風又說，“是你師姐送上門的，一報還一報，她母親做錯的事，隻有報應，我不過是替我母親討個公道。”

顧素衣火冒三丈，他攔手隔空甩了淩若風一個巴掌。

刹那間，淩若風臉上一個很大的五指印，顧素衣見到後覺得自己手都在發麻，他說：“沒種的男人。”

顧素衣去扶傅雪寧，傅容雪抽出劍。

淩若風嘴唇抿緊，又說：“顧素衣，你果真無情，我便隻是看錯了你。”

顧素衣轉身睨視，眉目陰沉得滴血，他甩了劍，冷哼一聲，“仗勢欺人的到底是誰？！賣慘的老娘們又是誰？！”

淩若風道：“你欺辱我母親作甚？”

顧素衣：“我師姐就是看錯了你。”

淩若風本能感覺到不對，可顧素衣馬上拉著傅雪寧走了，傅容雪與他歎了口氣，他圍觀了淩若風跟陳晗在一起花天酒地，心情一點也不好。

一句話都沒提。

傅容雪說：“你從來就不是昔日的淩若風。”

陳晗看見幾個兄弟反目成仇，他心想，告訴淩若風傅雪寧生孩子的事情，還是蠻爽的嘛！

他笑了笑，拍拍手。

傅容雪瞪了他一眼，他也笑得胸有成竹。

陳晗心道，什麼玩意兒！

……

之後一陣子，傅雪寧便被傅容雪禁足於寧安府彆院，他沒有回去。顧素衣在寧安城內有一處大宅，是顧亦寒送給他的。傅雪寧生子一事他跟傅容雪都是不知道，還是顧亦寒趁亂告知。

原先淩若風主動靠近傅雪寧，對方在得到傅雪寧的心後便狠狠甩了她。理由是自己妹妹的死是路夫人造成的。而五年前，把傅雪寧喊到黃石樓的正是陳晗，淩若風當晚被人暗算，一再羞辱傅雪寧。

兩個人性子都是相當剛硬，傅雪寧不懂自己有什麼錯，卻要遭到這個人這樣的對待，她說：“你什麼意思？”

淩若風隻覺得沒意思，他講：“騙你啊，因為你好騙，你弟弟更是天真。”

然後，他因為酒醉跟心中被母親警告，以及傅雪寧毫無愧疚之心的承認逼迫下，淩若風扯開了傅雪寧的衣服。

荒唐一夜，各自悲涼。

清河五年，傅宣清君側初見成效，以陳千為首的重臣不再掩飾自己野心，他開始一步步蠶食朝廷勢力，擴大隊伍，利用金錢籠絡三省六部等重要官員，形成以他為中心的攝政王一係。榮夫人把持神機營，與其公然對抗，當麵叫板，朝廷一時水深火熱。

傅容雪離開傅家一事似乎是已成定局，傅正當真與路夫人和離……那也沒有，路夫人搬出了寧安府那處傷心地，傅正也以抱恙為由不再上朝。

姬令不再敢吹聖上的耳旁風，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生怕惹到一點腥味。

薑姒與皇帝傅宣在皇宮的日子亦是波瀾不斷。傅宣將楊琦直接毫無理由刺死，在姬令重重建議下，楊琦暫時收歸天牢，與杜希關在一處。

顧素衣大抵是真的想韜光養晦了，半年來沒從那大宅子裡跨出一步，好像是跟傅容雪過起了隱居的日子，有事逗逗貓，沒事就在書房練書法，看兵書，比過去的傅容雪還安靜。傅容雪陪著他，他也不想掩飾自己，血雨劍重出江湖，一刀斬落賊子項上人頭，似乎也隻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要是哪天傅容雪回來得晚點，他都要懷疑傅容雪是不是本性畢露，把人祖墳都給刨了。

兩個人的感情還是那麼好，顧素衣覺得就該這樣。

不過，也偶有齟齬。傅容雪還是喜歡讓他疼，顧素衣習慣，也不習慣，一般傅容雪會讓他更習慣，親到人喘不上氣。

說葉盟薑遲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顧素衣樂意當甩手掌櫃，葉非進步飛快，盟中大大小小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已有了初見的大人模樣。

他與杜岑是一對歡喜冤家。

朝廷再度蕩起漣漪之時，則是顧素衣聽說那傅宣做了一年多噩夢，不得已把何值給請回擁都的時候了。而且還是親自去的清水鎮，跪地拜謝，連跪了三天才把人給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