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聯係荒野城不現實,先不提輻射環境下電磁波能不能傳這麼遠,光是隔了一個蝗蟲營地就讓被攔截的風險大大增加,赫達再次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想到白孚把基地車停在了二者之間。
“雖然不確定有沒有人在車上,但還是試一下,”赫達找了個陰影蹲坐下,掏出通訊器進行連接,“喂,白孚你在嗎?我是赫達,現在位於蝗蟲營地的最深處。”
“赫達?等一下,你為什麼會有基地車的聯絡方式!”
“……抱歉,之前在車上的時候嘗試連了一下,沒想到連接上了。”
“靠,看來以後需要給通訊係統加裝一個加密防護了,”向璈忿忿地抱怨了一句,接著扭頭向白孚小聲問道,“她是誰?”
“城主的女兒,我在逃亡路上救了她一次,來荒野城也是她的提議,不過我和她交流不多,關於她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清楚……”
“明白了,接下來讓我會一會她,”向璈對著通訊的音量忽然提高了不少,“你叫赫達對吧?你父母沒教過你,隨便接彆人的通訊是不禮貌的嗎~”
“對不起,但我真的有很緊急的事,”赫達沒心思陪她打太極,開門見山地說明了情況,“蝗蟲組織準備了一輛導/彈車襲擊荒野城,我需要馬上將這個消息傳回城內,所以希望你們能幫我聯絡城主。”
“想讓我們當通訊中轉站對吧,可以,不過有個事要先和你說一下,”向璈將獨眼的賭約儘可能簡短地說明了,“現在荒野城的命運莫名其妙被壓在我身上了,但我們偏偏被蝗蟲的主力軍包圍了,需要提供一點兒小小的幫助。”
“你們想要什麼?”赫達聽了半天還有點兒懵逼。
“唉~讓其他人跟你說吧,”向璈用基地車的係統創建了一個公共頻道把赫達跟瀚海都拉了進去,“聽完你就明白了。”
“是這樣的,你說的導/彈車……可能是我們帶來對付聯邦的,不過半路上被偷走了,”瀚海的樣子難得十分窘迫,連說話都變得結巴了,“蝗蟲篡改了啟動指令,不過我可以改回來,但需要很長時間且伴隨著一定風險……”
“瀚海會把指令纂改給你,而我會發給你一個蝗蟲裝甲部隊的坐標,”向璈接下了他的話,語氣也驟然變得嚴肅,“你得到指令後立刻對該坐標啟動打擊,剩下的靠我們自己就可以了。”
“但我會承擔被發現的風險,對嗎?”
向璈和瀚海都不回答,赫達明白他們的意思,卻釋然地輕笑了一聲,“沒關係,我同……”
“我不同意!”
一直忙於處理內部事務的城主終於注意到了此處的竊竊私語,他一把奪過瀚海手中的通訊器,忍著將這玩意兒摔個稀巴爛的怒火大吼道:“小兔崽子,你在搞什麼亂七八糟的,趕緊回來!”
“吵死了,你這麼大聲會讓我暴/露行蹤的,”疲憊和壓力讓赫達失去了吵架的力氣,隻能輕聲抱怨了一下,“你還是盯緊那群土匪吧,他們可都是你引進來的。”
“你……總之你趕緊回來,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管的事,”城主聽勸地減小了音量,但語氣中仍充斥著壓不住的怒氣,“況且你根本不清楚這背後的風險!”
“我就在蝗蟲的營地內,冒著隨時會被巡邏士兵發現的風險,怎麼可能不如你一個整天龜縮在城裡的人了解呢?”
“你懂什麼!我這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其實我理解你背後的苦衷,隻是受限於荒野城本身的實力而做不到十全十美,”興許是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通話,赫達放棄了往日爭鋒相對的態度,連語氣都像是一次平常的閒聊,“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理解你的辛苦,才想站出來幫你改變些什麼。”
“所以我才要你儘快回來,”通訊器中的聲音忽然多了一絲哽咽,“我已經失去所有的親人了,不能再失去你……”
“改一改你總喜歡打斷我說話的毛病,”周圍有巡邏的士兵路過,赫達隻好壓低聲音鑽到了車底,“這在末世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每天都有人因輻射或利益死去,他們也是誰的父母或子女,但他們甚至沒有選擇的權利。”
“媽媽擔任城主的時候,選擇了強勢對外的態度,然後荒野城被聯邦製裁了;到了你擔任城主的時候,選擇四處妥協迎合,這是個苦差事,卻沒有給大家帶來更好的結果……我想弱小才是我們的原罪,廢土從不憐憫因弱小而死去的人類。”
“但城裡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是我曾見過的同伴或朋友,我無法接受他們因為不屬於他們的罪過而死去,大獵人團或許是命運給我們的預言,但倘若人類隻會一味地聽天由命,那四十年前的大災變就已經讓我們滅絕了。”
“你以前常對我說過一句話——這是必要的妥協和犧牲,雖然我總是不甘心地鄙夷你,但我也理解你是為了保全荒野城的大家而做出的選擇;現在也是一樣,所以我也很想對你說一次……這也是必要的犧牲。”
“無論我是否能平安回去,你都必須振作起來,你是荒野城的城主,伊萊瓦不是個善茬,能不能保全城裡的居民還要靠你,好好收拾一下情緒,然後……把通訊器還給瀚海吧。”
“再拖延下去,我都能寫一篇教程了,”瀚海從泣不成聲的城主手中搶回通訊器,隨即立馬開始了指導工作,“你手邊沒有電子密鑰,所以需要手動輸入三層密碼,剩下的我說你做就可以了。”
“好。”
赫達瞬間變回了鎮定的神色,她趁著沒人注意從車底爬出來,一個翻身鑽進了駕駛室,而控製台就在方向盤的右手邊,然而就在她輸完第一次密碼後,整個駕駛室內都亮起了紅光。
嘀!嘀!嘀!
“密碼正確,但警報還是響了,”赫達的脖子上全是汗水,她清楚地聽到了不遠處雜亂的腳步聲,“恐怕我真的逃不出去了,加快時間。”
一直沒有開口打斷通話的向璈頓時慌了一下,儘管她明白赫達是為了救荒野城的居民,但連帶獲救的現實也讓她不可避免地有了負罪感,但心跳也跟著莫名加快了許多。
“第三層密碼輸完,解鎖成功,”狹窄的屏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按鈕,赫達完全沒接觸過這種東西,而外麵已經有人在踹緊鎖的車門了,她趴在座椅上,避免有人從車窗攻擊到她,“接下來呢?”
嘭——
蝗蟲的裝甲部隊攔截了基地車,而後方很快趕上來給了基地車一炮,所幸厚重的裝甲插板硬生生接下了一次攻擊,即使劇烈的晃動讓二人一狼都險些摔在地上,即使再挨幾炮肯定要車毀人亡……
“目前還在加載中,”通訊器多了幾道雜音,這是長時間位於輻射環境中而對通訊器造成的不可逆傷害,“把後麵的步驟都告訴我吧,不然通訊突然中斷就麻煩了。”
“沒有那麼多步驟了,”瀚海低低地歎了口氣,“看到那個又大又紅的按鈕了嗎?等加載完就把向璈給你的坐標輸入進去,然後按下按鈕就完成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祝你一切好運。”
通訊斷掉了,赫達聽到外麵的人在大喊“踹門有什麼用,把車門卸下來”的話,她依舊保持了長時間的沉默,並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炸/藥包——這是她從護城軍手裡偷的。
“你們看準時機,隻要門一開就開槍!”
蝗蟲士兵們紛紛堵在兩側的車門外,手中的子彈隻需扣下扳機就可射擊,但因為摸不清車內的狀況,他們的心中也難免感到一絲緊張。
吱——
“可惡,導/彈車怎麼開始瞄準了,”蝗蟲頭目急了眼,恨不得和手下一起去撬車門,“快點,再快一點!”
嘭!
車門終於被卸了下來,士兵們恰好和車內的赫達產生了對視,而對方則微笑了一下,緊接著用力拍下了那個鮮豔的紅色按鈕。
“裝甲小隊?你們怎麼樣了,”衝天的火焰和濃煙即使在夜晚也格外引人矚目,躲在避難點的總指揮慌了神,拚命地嘗試接入通訊,不過對麵不會有人回應他了,“還活著嗎?活著就回答!”
沒有人回答。
“你這個混蛋,今天彆想活著離開這裡了!”
士兵們齊刷刷地向車廂內扣下了扳機,鮮血登時便浸透了座椅,赫達的口中吐出了一陣血霧,她癱坐在血泊中,右手如鐵鉗一般死死固定在方向盤上,左邊的懷裡卻緊緊抱著兩個點燃了引線的炸/藥包。
是的,她又一次擅作主張地放棄了逃離,準備拉著這個不屬於蝗蟲的大鐵皮一起消失。
“彆發愣了,快跑!”
轟——
一大一小的兩簇火焰點亮了整個夜幕,在恍然陷入寂靜的戰場上,一輛基地車衝出了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