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赤色峽穀尚未擁有後世的便捷通道,密不透氣的防護服也悶得人心如火燒,瓶子裡的水早就見了底,小瀚海隻能把瓶口含在嘴裡,起到一點兒心理安慰的作用。
“走不了可以趁早回去,”伊萊瓦甩開他一大截路,連說話的聲音都因距離過遠而模糊不清,“不然倒在路上,可彆怪我見死不救。”
“誰需要你救啦,”小瀚海努力抬起灌了鉛的腿,重重地向前邁了一大步,“我之前可是跟著勘察小隊走了幾千公裡,將近一年的時間!這點兒路還算不了什麼。”
“是嗎?”伊萊瓦的表情分明是不信,但她沒有當麵質疑。
“喂,你什麼態度,”小瀚海憤怒地抱怨了幾句,但一見到前方的人幾乎沒有反應,他又頹喪地憋出一句,“要不是為了救人,我才不跟著你呢!”
“你為什麼要跟我來救人,不是總嫌我耽誤工程嗎?”伊萊瓦突然放慢了腳步,用饒有興趣的態度試探道,“要是為了救人造成了更多的損失,這鐵路可真就一時半會兒修不完了。”
“這是什麼話,人命是這麼輕易就能被放棄的嗎?!”小瀚海瞪大了眼睛。
“末世嘛,可真就有不少人覺得人命不值錢呢,更彆提這群礦工裡還有不少是難民充當的臨時工,覺得他們不配跟工兵團專業工人相提並論的人可不在少數,”伊萊瓦說著,忽然冷哼了一聲,“嗬,他們也不動腦子想一想,到時候把人都禍害光了,鐵路留著給外星人用嗎~”
“噗嗤——”
“笑什麼笑,我說的可是真事,”伊萊瓦回頭瞪了他一眼,“離開了總部高層的約束,有些人的嘴臉可全都暴露出來了,居然把工程放在了所有事情之上的第一等事。”
“呃,可工兵團不就是為了修鐵路才被派出來的嗎?”
“那修鐵路又是為了什麼?‘生命線’維係的又是誰的生命?聯邦真正要做的事又是什麼?”
小瀚海很想反駁她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可仔細一想,她好像又的確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隻是用的方式有些隱晦不明而已。
“聯邦是為了救人,生命線工程也是為了給廢土上的無數幸存者組織輸血,讓物資貧乏的他們也能繼續堅持下去,”伊萊瓦沒有等他開口,便以自問自答的方式做出了解釋,“隻不過有一點他們錯了,生命線工程不是團結人類的理由,而是人類團結的見證。”
“這有區彆嗎?”小瀚海撓了撓頭。
“當然有,隻是還未到需要你做出抉擇的時刻,你當然察覺不到它背後隱藏的東西,”伊萊瓦見他始終無法理解,又加快腳步將他甩在了後麵,“不要總盯著你能看到的東西,它會使你錯過許多重要的細節。”
“捕風捉影可不是個褒義詞……”
“但時刻保持懷疑總能讓你在千鈞一發之際保住性命,尤其是在麵對一群心懷不軌的豺狼時。”
交談就此結束,兩個人誰也沒有說服彼此,隻能懷著一肚子怨氣進入礦場。
礦洞的入口近乎完全塌陷,上層連接過於鬆散的戈壁石塊全部砸進了礦坑,大型機器運不進來,礦井外的工人們隻能用鏟子和小推車開路,幾個小時過去了,連條老鼠洞都沒能挖出來。
伊萊瓦又打量了一圈礦井外的附屬建築,排土場的擋板隻裝了一半便匆忙開工了,給礦工們休息的營房更是隻建了三分之一,雙層的鐵架床占據了所有的空間,過道邊卻還擺著一排用蛇皮袋子縫的地鋪,倒是用來臨時存放鐵礦石的倉庫早早完工了。
壓製住心頭的怒火,伊萊瓦甚至敢肯定礦井的基礎防護設施都沒完成,否則不可能會毫無征兆地發生大規模坍塌。
這根本不是天災,是人禍!
遲遲沒能清出一條入口的礦工們全都耷拉著腦袋,毫無血色的臉上全都掛著漠不關己的表情,他們並非不憐憫自己生死不明的同伴,隻是在這個高層派來的官員麵前不適合嚎啕大哭,隻好用冷漠的麵具來抗拒對上層的迎合。
“負責爆破的人呢?”伊萊瓦盯上了其中一個被點名時身體顫抖的人,抓著他的衣領走到礦洞口附近,“可以炸開嗎?我是說微量定點爆/破,在不引發二次坍塌的前提下開一個一人大小的洞,能讓我鑽進去就行。”
“可以是可以,但那樣的話,原有的礦井結構就要拆……”
“就這破豆腐渣工程,早晚都得拆!”伊萊瓦不給他任何還口的機會。
爆/破員無可奈何,帶著助手去石頭堆上測量點位;而一個看上去是主管礦區通訊的士兵則扯來了一個有線聽筒,並用手勢告訴伊萊瓦是來自工兵團指揮部的通訊。
“姓賈的我告訴你,”還沒等聽筒對麵有任何聲音響起,伊萊瓦就先一步開罵了,“我的地盤我說了算,在全部的準備工作沒到位之前,誰都不許下令提前開工,你們指揮部的人要是再敢不經查證就妄下命令,小心我帶人取了你們的狗命!”
一旁的小瀚海眨了眨眼睛,雖然他不止一次聽說伊萊瓦是個狠人,但直接對自己的頂頭上司下死亡威脅的他還真是頭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