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聞見她那嬰兒車裡的味道。
也許還保留著一根毛的一點特性,直覺告訴我,那嬰兒車裡的味道十分不對勁。
越聞越像猴子。
還帶著點奶香。
“女士。”我說出口,把我自己嚇了一跳,太長時間沒說中文了,怎麼發音像是猴子叫。
那女的也被我嚇一跳,警惕地看著我。
“車裡是什麼,嗷。”我說,還帶著猴群的口音。
“沒...沒什麼。”女人推著車就要走。
嬰兒車內,突然嗷嗷吱吱叫喚起來。
我一聽就知道,這是小猴子的叫聲。
“我問你這是什麼?!”我怒火中燒,上前一把掀開嬰兒車的蓋子,一團棉被之間,躺著的果然不是嬰兒,而是一隻——後背上有個明顯黑點的小猴崽子。
小斑點兒!
“好啊你,嗷哇,買賣野生動物!嗷嗷哇哇!”我說。
女人慌張說:“不,不,不是我,我以為這是寵物才買來的,結果回去一直生病,我沒辦法,想來退...退貨!”
還沒等我說話。
女人猴子也不要了,嬰兒車也不要了,連忙跑了,鞋都差點跑掉。
我抱著小斑點兒,第一次體會到失而複得快樂。
小斑點兒在我手心裡睜開眼睛,也不哭鬨,看見我無毛怪的麵孔也不害怕,就像剛出生時,被一根毛抱著一樣乖巧。
“走了,一根毛,嗷,叔叔,帶你去找媽媽,紅尾花知道你回來了,會很高興的。”我愛憐地在那小腦袋上揉了揉,把孩子往懷裡一裝,邁步朝猴山去。
我一路狂奔。
本以為現在兩條大腿,怎麼著也能比當猴的時候跑得快了,結果速度比原來慢了一倍。
就這麼點距離,原先在一根毛身體裡上躥下跳氣都不帶喘的。
結果現在在自己這身體裡,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猝死過去。
我好柔弱啊。
我十分虛弱地扶著腰,出現在猴山門口時。
王三胖驚喜地衝過來抱住我:“兄弟,你活了!”
“萬幸,還有個肉身。”我點點頭,“情況怎麼樣了?”
王三胖拍著胸脯說:“放心吧,攝像機警察已經帶走了,那兩個人也被就地正法了,保育室的母猴子們都被接出來檢查身體了。”
“其他猴呢?”我開始清點個數,還當自己是猴王。
“都在都在。”王三胖笑得燦爛,“就死了兩隻猴,你和那個綠眼睛的而已,放心吧。”
“......”
謝謝你啊,真是個好消息。
說著話,有兩個負責收拾現場的警察走到猴山中央,抱起那兩坨焦黑軟小的屍體,其中一隻身材瘦小,頭頂上的一根毛燒得黢黑;另一隻瞪著綠眼珠,死不瞑目。
我歎口氣,也想明白了。
其實對於猴子的一根毛來說,早在他在猴山四處蕩來蕩去,一脫手撞在猴山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能穿越到它的身體裡來。
而綠睛也是一樣的。
老猴王綠睛恐怕在第一次被疤臉黑毛謀權篡位的時候就已經因為傷勢過重而死,才能讓隨後而來的“那個人”穿越到它身上。
等下。
我看了眼王三胖,說道:“你知不知道穿越到綠睛身體裡的人是誰啊,人家臨死前替我擋了電棍,還沒好好謝謝他呢。”
“我上哪知道去!”王三胖瞥我一眼,“這事你怎麼沒問?”
“我丟?”我震驚,仔細回想一下才發現。
還真是!
我居然,從來都沒有問他是誰!
啊啊啊啊!
好兄弟,我居然把你丟了!
我突然就悲從中來。
因為一想到人生海海,這麼大的中國,天南海北,這麼多這麼多的無毛怪,我或許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在猴山裡跟我共同冒險,同生共死的是誰。
“要不要用鎮定劑!”
“好嚇人,彆動手,小心被咬!”
幾個警察喊叫起來,我順著望過去,隻見籠子裡,一隻母猴子張牙舞爪,無論誰伸手碰了籠子,都要被她狠狠吼叫,還有被抓被咬的風險。
那母猴子神情悲壯,一條尾巴在尾部長著一簇豔紅色的毛。
像開出一朵嬌豔的紅花。
我走上前,攔住要給她使用鎮定劑的警察。
我說:“我來。”
警察看我一眼:“你還是退後吧,被撓一下狂犬病和破傷風不是開玩笑的,畜生就是畜生,天性會傷人的。”
“沒事。”
我淡定地走到籠子邊,紅尾花已經不認識我了,把我當成無毛怪防備著,嗓子嘶啞,朝我使勁吼叫。
我從懷裡掏出小斑點兒。
伸手遞進她懷裡。
紅尾花先是愣了,不確定似的聳著鼻子,在小猴子身上四處聞嗅。
她突然頓住,眼底閃過不確定光,
再反複確定懷裡的小東西的確是她的小斑點兒後,紅尾花的攻擊力突然就消失了,她目光柔和的把孩子抱在懷裡,開始喂奶。
警察看我居然能把紅尾花哄得這麼好,驚訝了一下。
我淡淡道:“無毛怪是畜生,猴子們才不是。”
“你說什麼呢?”警察不明所以。
我已經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