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橫肉臉凶她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熱鬨。她覺得害怕極了,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剛丟了繡坊的工作,眼下又壞了生意。
她今年剛到了出閣的年紀,家裡人便張羅著她和村頭李二家小子的婚事。但她不願意,這才借口幫家裡掙錢,隨大夥來了縣城。
如果因為這事被辭退了,那她回去便隻有嫁人一條路。
她想都不敢往後想。
後來眾人七嘴八舌說著女孩兒們不該出來做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被扔在一個巨大的黑暗的屋子裡,周圍都是看不見的惡意。
當陸遙遙一雙柔軟溫熱的手放在她肩上時,一直忍住沒有哭的她,幾乎就要克製不住自己哭出來。
等到陸遙遙在最前麵,領著一幫老板從錢庫走出來時,她清瘦嬌弱的身子站在一眾高大的男人中,卻顯得那麼挺拔卓然。
夕陽的餘光打在了她的發絲,整個人籠在淡淡的金色中,是那樣溫柔又高貴,宛若天上降下的神明。
陸遙遙不知道桐丫頭還有這麼多心理活動,挑了挑眉,悠悠道:“去街上請幾個壯力,把布幣搬出來放在街邊,再找個人看著,等那人來搬。”
她轉身朝向身後眾人,道:“方才各位老板都給我們作了見證,生意已經當著那位客人的麵完成,若是我們打烊前他還不來,我們便走我們的,待他來時,錢是否還在,那就與我們無關了。”
橫肉臉終於趕在打烊前,灰頭土臉地招呼了幾輛車,把錢幣拖走。
因著這出好戲,結算的時候,錢鋪的營業額竟然比昨日還要高些。
陸遙遙笑眯眯地打了烊,招呼眾人回去,隻留下柳如行、惠心、桐丫頭幾人。
她坐在窗邊,閒閒抿了一口茶。聽著姑娘們走出門時,三三兩兩議論著今日揚眉吐氣的事情,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她盯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思緒卻飄到了另一件事上。
良久,她微微一笑,朝柳如行喚道:“柳大哥,煩你去找一趟沈縣令。就說我要賺錢錢鋪,今晚或將遭賊,請他早做準備。”
**
陸遙遙在現代實在被坑太多次了。
被客戶坑、被合作機構坑、被團隊夥伴坑……各種各樣的坑都蹚過,因此也對這些招數格外熟悉。
比如今日那橫肉臉,為什麼不早不晚,偏偏在她公布每日營業額上限的第二日,那麼巧地就來踢館了?
她在腦海裡仔細回憶了一遍昨日的所有細節。
終於,想起來在昨夜團建聚餐的時候,有個叫王大壯的小夥子,說自己肚子不舒服,提前走了。
如果她沒記錯,這人之前曾在劉記酒家打過工。劉貴的那個劉記。
憑直覺,她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劉貴會甘心吃了個悶虧?還是在他錢鋪開張的前一天。
之前那橫肉臉在錢庫的時候,一雙綠豆眼就賊賊地左右瞟,還特彆朝錢庫庫門鎖上看了好幾眼。
今夜如果不發生點什麼,她都覺得劉貴白擔了武尤縣第一霸的惡名。
幾人在附近用過簡餐,便從後門悄悄繞了回來。
一進門,就瞅見正中座椅上,坐著一個穿著淺青色官服的人影,冷不丁把陸遙遙嚇了一跳。
幾人行禮見過,陸遙遙瞅了瞅沈謙周圍,問道:“就你一人?”
沈謙挑了挑眉,搖著扇子笑道:“怎麼,我不行?”
“啊,您怎麼會不行呢,您可行了。”陸遙遙斟酌著用詞:“我是擔心您親自動手,萬一累著傷著了,我和武尤縣百姓不好交代……”
沈謙咳嗽一聲,從房梁上、鐵櫃後、甚至桌底下翻出幾個人來,在沈謙身邊立正稍息站成筆直一溜。
陸遙遙和柳如行、惠心、桐丫頭瞠目結舌地看著,最後由陸遙遙作代表,朝沈謙伸出了大拇指。
“時間還早,陸姑娘可以回去等沈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