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姩回到二樓時,simms已然入睡。
台燈下,他靜靜躺著。
光影間深邃的五官,帶著平日裡難以窺見的柔和,使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一件易碎的手工製品。
季姩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他有心疼的感覺了。
這個男人看上去理智、理性,像是一個極致精明的利己主義商人,可現實裡渾然不是。
他再理性、精明,也依舊把她放於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之上。
剛剛老k在廚房做菜時告訴她,下午的那些混混有備而來。
他們的目標是她。
所以當看到simms要抱她離開時,他們明白任務失敗,準備掏槍射擊她,是simms替她擋了那一下。
那顆紮入simms肩膀的子彈,將會在他的身上留下永久性的創傷。
其實,季姩總覺得這是不該的。
他們的感情還不至於讓simms這樣豁出去救她。
可他確實這樣做了,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好像真的……在用生命愛她。
季姩落座在床旁,一隻手緊緊握住男人的手,就這麼靜靜地陪著他。
而霍臣延此刻正深陷夢魘,心境遠不如神情上所表現的那樣平靜。
特彆是後半夜,止痛的藥效過後,他肩膀上的疼開始蔓延至全身,連同夢境都變得猙獰起來。
夢裡,他回到了小時候。
黑沉沉的夢境,周圍都是刺耳的譏諷——
“一個爹媽都死了的孤兒,就算背負了偷竊、霸淩、撒謊的罪名,又有誰會給他伸冤。”
“霍臣延,你當初也在你爸媽的車上,怎麼沒有一起去死?這樣你就不用去柬埔寨受苦了。”
“大哥,如果你願意做我的狗,在我麵前叫兩聲,我就去求我爸讓你繼續呆在霍家,好不好?”
下一瞬,黑暗散去。
一臉甜笑的季姩出現在他遠處,聲音空靈又清甜:“哥哥,我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以後姩姩就是你的家人。”
可等他走近,她又一臉哀傷地看著他,說出決絕的話:“simms,我不要你了,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見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半點猶豫都沒有。
“季姩……季姩……”
夢裡的霍臣延沒有現實中那麼會遮會掩,他的慌亂完全顯露出來。
他朝她狂奔過去。
可身軀猶如踏入泥沼,難以跋涉,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季姩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季姩!”
隨著一聲沙啞的呼喚,床上的男人猛地睜開眼睛。
他靜靜地看著上方沾著清晨暗藍色濾鏡的天花板,俊秀的臉上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惑。
這時,夢裡季姩離開的那幕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便像是中了夢魘似的,不顧身上的傷,準備起身去隔壁房間找人。
直到一側響起熟悉的夢囈。
霍臣延側首看去。
那兒躺著的是剛剛在夢裡棄他而去的人。
似乎是怕壓到他的傷口,她將自己團成小小一坨,隻占了床很小的一角入睡,看著像是被欺負得可憐。
而他剛剛的動靜顯然吵到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撐起身,對他疑惑地喊了聲:“simms?”
夢裡夢外,季姩對他的態度完全不同。
霍臣延不免鬆了口氣。
他不顧傷口的疼,伸手把人擁入懷裡。
那一刻,空落的心得到歸整。
他虛脫似地將半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緊緊粘著她。
“唔,重。”
季姩把他整個拖住,防止他倒下去碰到傷口。可也因為被抱壓了個滿懷,她有點喘息不過來。
她竭力穩住自己,然後安撫著問他:“simms,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話音落下,她朝上挺了挺,用瘦小的身軀撐住身上這隻受了傷的粘人大金毛。
“嗯。”男人一邊回答,一邊用單臂將她緊箍在自己的懷裡,還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脖頸,眷戀又繾綣。
季姩不知道他夢見什麼了,情緒會如此波動。即使自己已經很困了,但她還是選擇先哄他。
“你不如跟我說說,你做什麼噩夢了?我給你解解。”
“我夢見……你丟下我了。”
一句話,讓季姩頓住,不知道該怎麼做。
Simms則兀自地用單手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聲音虛弱得有些發顫:“季姩,能不能彆丟下我。”
他的語調帶著點乞求,卑微又脆弱,絲毫不像是那個往日裡強勢霸道的hopkins家主。
季姩嘴巴一啟一合,很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隻是她不說話,simms也不開口,房間裡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最終,還是季姩更擔心他身上的傷,敗下陣來。
“simms,你……願意跟我回香島嗎?”
睡著前,季姩一直在想這個事情——
她想帶simms回香島去見家裡的老古董,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各方麵都還可以、又很愛自己的男人。所以她不會和霍臣安聯姻。
如果simms願意跟自己回去,那麼就算daddy不願意她和simms在一起,她也會為simms抗爭到底的。
如果他不願意……
估計自己也得馬上離開這裡。
按陸聽瀾的意思,她daddy怕是很快就要來塞浦路斯抓自己回去了。
要是被他知道simms這樣對他的寶貝女兒,說不定會炸了這個城堡。
就在她糾結該怎麼繼續勸說simms時,他開了口。
“你想帶我回香島?”
“你……不願意嗎?”
季姩的心和語氣都沉了下來。
其實想想也是。
他費了老大勁才創辦了hopkins集團,還不至於為了她放棄這個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集團。
季姩的眼下劃過一絲自知之明,卻又難以消化其中的落寞和酸澀。
Simms見她情緒不對,退後些許,捧起她的臉,輕柔地用指腹摩挲著她的下巴。
“姩姩,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也來自香島。”
這點,不難猜出來。
Simms偶爾會蹦出幾句粵語,也有喝早茶的習慣。
他和陸聽瀾認識,又和霍臣星糾葛頗深,恐怕以前在香島也是哪家名門望族的公子哥。
所以哪怕他沒表明自己是香島人,季姩多少也能猜到。
simms繼續道:“我是被家族的人趕出來的。”
“十二歲那年,我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我爺爺聞此噩耗傷心不已,沒過兩年便也撒手人寰。他在遺囑裡欽定我為家族繼承人。為此,我的二叔恨不得將我處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