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一) 小學生文藝彙演(2 / 2)

台下卻無一人顧得上抱怨,因為……劍儀開始了。

遙遠的鼓聲響起,第一個鼓點震響在每個人的心頭,心跳聲與其融為一體,直入靈魂深處。有幾位悟性高的臨突破修士,聽到這一聲鼓聲開始,就直直入定了。

隨著第一聲鼓點轟鳴,昆侖修士起劍。上百支銀光寒刃的劍直指雲霄,天光雲影一並被斬開。

“劍舞,起!”

百名年青劍修手勢,身法,完全統一,連持劍的角度都一模一樣。鼓聲疏則動作緩,鼓點密時,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在空中翻飛,劍光繚亂又清明。場麵震撼,使台下的人移不開眼。

沈停雲驀地感覺到,懷裡的龍崽肚皮在發燙。

他警覺地將心神從劍舞上撤離,想要以妖力探入楚昤的脈搏,為她查看身體。卻發現龍崽目光灼灼瞪著空中的劍修們,一動不動。

沈停雲戳了龍崽兩下,都沒將她喚醒。於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龍崽這是,入定了。

沈·監護妖·停雲頓時哭笑不得,從沒聽說過大妖看了修士的劍後入定的,楚昤是第一個。他開始相信燕霄所說的,楚昤身負天生劍骨這句話了。

既是龍崽的機緣,沈停雲沒再強行喚她,隻默默掐了個決在身周設下無形的保護。

將心神注意力集中在龍崽身上,沈停雲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半打發時間似的看空中的劍修們舞劍。

隻是他自己也沒發現,即使是這樣三心二意的觀看,他卻一眼就記住了劍修們用過的劍招。

劍修們的動作很快,旁人隻能觀其形,感受他們釋出的劍意。而在沈停雲眼裡,劍修們的動作卻每一處都是清晰的。若此時給他一支劍,他能將這套劍舞一絲不苟地複刻出來。

一舞既罷,鼓聲漸息,半空中的虛影消散,不少人如夢初醒。

忽而,天黑了。

日月交替,夜幕被一扯而下,從青天白雲到繁星漫天,隻用了一瞬間。

四周有修士歡呼起來:“是星宗!是紫薇星宗上台了!”

被天色和星空吸引了注意力的修士們重新看向高台,果然──白衣飄然的劍修們已經悄然退場,夜色浮動,一群紫袍修士手持拂塵緩緩行來。

蕭琉幽幽歎息:“看樣子,本屆修真大會,無人能拍下未來大能修士的真顏了。”

──披星踏月而來的紫薇命修們,並未像劍修一樣幻出雲霧環繞身周,卻個個戴上了白色的半臉麵具。一眼望去,戴著麵具的修士們立於星辰,通體氣度就如命修這個仙職一般,神秘莫測。

沈停雲卻覺得為首的那個紫袍少年身影十分熟悉,多看兩眼後意識到,這不就是日前為他占卜的那個娃娃臉白師弟嗎?

巷子裡那像極了江湖騙子的師兄弟三人,倒真未說謊,真真是紫薇星宗弟子。

不過也是,畢竟他算的龍蛋破殼契機,“遇水則生,劍骨天成。”這句話準得不能再準了。沈狐狸眸光微瀲,又想起來這位白師弟附贈的那道占卜。

紅鸞星動。

沈停雲臉色微臭,紅鸞星動沒動他不知道,合歡宗的小道具他倒是不小心動了一個。至今還鎖在他腳腕上,不顯山不露水,但就是沒消失。

至於遇到命定道侶?沈停雲心中莫名出現了燕霄的臉,如果忽略那冰冷的眼神和氣息的話,寒霄仙尊當真是沈狐狸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若非他是修真界人人聞而膽寒的仙尊,隻是一個長得巨好看的普通凡人,沈停雲也許會生出賊心,將人搶回無憂潭,關著天天看。

可惜了,打不過。

沈停雲遺憾地咂咂嘴,靠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止住思緒繼續觀看表演。

“星引,落!”

星光流轉,天命契機被引動,命修們坐地吟誦,引月華星輝起舞。

點點星光落在廣場上的人群之間,接到星輝的人,隻感覺天地忽變。

不再身處星光璀璨的昊仙廣場,而是站在了上不達天下不見地的縹緲雲層之中,日月輪換,雲卷雲舒,滄海桑田,千萬年俱變全都印在他們眼中。

一刹那後,星輝隕落,他們又回到了人山人海的昊仙廣場,好似什麼都沒變,心中卻多了一絲冥冥之道。

這些幸運的修士欣喜若狂,遙遙朝著高台一揖,而後馬上打坐領悟。

直到夜幕重新散去,紫薇命修們離場,這些人還未從天機領悟中醒過來。

此時,淩霄一聲高喝,半空中有一卷巨大的書被展開。金色的字跡內容從書中飛起,豎在日光之下。

沈停雲看得興起:“如此大手筆的術力,和紫薇星宗差不了多少,現在出場的是哪個宗門?”

蕭琉覺得不可思議,倒也沒露出見到土包子的失禮神情,他輕咳一聲:“五大宗門之三,書山學海。現任修真院的院長,就是書山學海的人。”

應和著他的解釋,高台上出現了上百名羽扇綸巾的儒修。

青衫浪漫的書生學女,不再像前麵的劍修和命修一樣排的整整齊齊,而是隨性地各自舉著詩書卷軸,或坐或臥。相同的是,這些羽扇書卷,恰好或多或少地擋住了他們的容顏,讓人無法看到全貌。

沈停雲樂了:“看樣子,修真院的學子們知道有不少人想拿他們留影,全都做好準備了。”

蕭琉點頭附和,可不是嘛~真遺憾,本以為錄一段留影,百年後能賣給大佬們的粉絲,賺一筆靈石呢。

已是第三個節目了,龍崽自劍舞結束後就閉眼入睡,現下還未醒來。

那一場劍舞,給她帶來的收益不匪。沈停雲倒也不擔心,繼續眯著狐狸眼觀賞節目。

本以為儒修們手持詩書,要來一場爭辯論道,再不濟也會說一段書,卻不想……他們儀態輕鬆悠然自得,撫掌踏地,在朗朗青空下放聲高歌。

歌聲清揚肆意,風流狂氣,直抒胸臆,鳴儘不平。

被他們簡單的節拍和恣意的歌聲所牽動,台下的人感到內心豪情萬丈,思緒萬千。

最後又隨著歌聲的意境一起被揚開,隻剩下天朗氣清,滿腔“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無礙與清明。

歌聲既畢,半空中的書卷亦合攏消失,有人心滿意足,有人悵然若失。

沈停雲舒服地喝著靈茶,這大典辦的很不錯,每個節目都好看,不僅好看而且能讓人/妖悟道修心,通體明暢。

忽然,一聲磬音傳遍大地,在場所有人的心緒在磬音歸零時,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儒修退去,接檔的是密雲佛宗。

天地仿若成了一幅黑白水墨畫,穿著白色僧衣的佛修們手持念珠,口誦佛經,踟躕行入烏黑濃重的墨池。

聖潔無暇不諳世事的高僧,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踏入了汙泥遍布的紅塵,有心性不足的低階修士看到這一幕,心中立刻透出不忍。

第二聲磬音響起,修士們的心漸漸平靜。

而踏入淤泥墨池的佛修們,卻未像觀眾們料想的那樣染臟衣袍,白衣僧尼每踏出一步,腳下就自動生出一朵蓮花,黑白二色。

墨是墨,白是白,涇渭分明。

墨池不知何時已經鋪張到了天際,幾乎蓋住半個廣場上空。

佛修們的步伐不疾不徐,步步生蓮;麵色不悲不苦,誦經聲遠揚。

沒有一名佛修遮擋麵容,台下卻已經無人在意他們的留影石留下了什麼。密雲佛宗給人的感覺便是,他們生來如此,百年千年後亦會如此。縱使此刻記錄下畫麵,百年之後,一如初心。

坦然入世,坦然渡世。隨著佛修們堅定不停的步伐,原本烏黑濃墨的大地,已經不知不覺開遍蓮花。

磬音清越,平和,指引人的心靈。

待看到佛修們跨越了漫長的墨池,即將到達彼岸時。台下的修士們驚覺,自己竟然耐著性子聽完了一整段誦經,並且不覺得枯燥煩悶。

眾人呆愣愣看著半空中的虛影,這裡一開始是一片肅殺的墨池,鋪天蓋地沒有生機。現在成了滿是黑蓮和白蓮的玄妙天地,蓮花不僅出現在墨池,也浮現在空中,環繞在佛修們四周。

直到他們邁出了最後一步,墨池已儘,彼岸已達。最後一聲磬音響起,所有黑白蓮花一同變色,幻成了耀眼的金蓮。

【不入紅塵雖成佛,願墜三途渡千魔。】注釋1

這一瞬間,天地黯然失色,墨池非墨,朵朵金蓮璀璨綻放,熠熠生輝。廣場之上,不少曾有過殺業或殺心濃重的修士們,潸然淚下。

就連沈停雲身旁的蕭琉,也怔怔然落了淚,眼中從恨到靜,淚乾之時身周氣息凝練了不少。

經聲和磬音已然結束,蕭琉回過神舉袖擦麵,有些尷尬地衝沈停雲笑笑:“心性不足,讓沈道友見笑了。”

沈停雲微微一笑,拱手恭賀他境界精進。

蕭琉連連還禮,內心卻暗自咋舌。

這位剛認識的沈道友,看起來小小年紀,修為應與自己差不多,能連看四大宗門的道演而沒有一絲動搖,可見心性之穩固,怕不是一般人呐。

沈停雲卻也在內心掂量,看這廣場上大半修士皆落淚的情形,這場佛修的表演應該十分精彩,為何自己平平無感。

其實,這隻是一場佛宗針對“殺”念的渡化,若有沉重殺念,就會被磬音引入佛修們的道演深處,隨佛修心;若沒有過的人,看到的就隻是層層表象罷了。

當然,沈狐狸隻不過恰好不在“殺”念裡罷了,若今日佛修們選擇的是“貪嗔癡”,那他怕是要在這裡嚎哭一場才行。畢竟作為一隻狐妖,貪吃愛玩好色,他全給占了。

身後有修士努力吸著鼻子:“嗚嗚,密雲佛宗太厲害了……我覺得我此刻身心都被洗滌,已經目無紅塵了,不知道下一場合歡宗的表演還看不看得進去?”

另一個人哽咽著回答他:“肯定是看不進去了,所謂紅顏白骨,有了佛修的表演,合歡宗美人再買也隻不過是枯骨罷了……”

話音剛落,天空落起了雨。

“怎麼下雨了?”有人急匆匆想取出傘遮擋。

待到雨滴落在傘麵上又消散無蹤時,一眾普通修士才反應過來,這是幻術。

“是合歡宗!合歡宗的幻術乃是修真界第一。”有人小聲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