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陌捂麵咳出一口腥膻,一滴滴鮮血順著指縫流淌而下:“不,我仇家遍地,就算不被你殺,也早晚會被彆人殺害,我並非是怕死,今日來找你,是因我得知你除了‘無情三步劍’之外,還有個稱號。”
沈羿麵無表情地盯著裴擒陌。
他的“無情三步劍”稱號,即三步之內,與之交手者都會被一劍穿喉,他今日使出的也差不多是如此神乎其神的劍法。
可他另一個稱號是什麼,連自己也想不出。
裴擒陌:“江湖高手榜,你排第四。”
沈羿微怔:“不錯,是有這麼個稱號。”
那日,他與南華宗宗主紀飛鸞在清鴻山論劍時比試過一次,以一招之差落敗,最終落了個第四的排名。
裴擒陌:“那日沈莊主你與南華宗宗主的那場戰役本座也圍觀了,當時你右腳受了傷,若沒受傷,以你劍刃的速度,應當排江湖第二,而不是第四。”
沈羿:“我討厭拐彎抹角,裴宗主若不肯直說,我便動手了。”
裴擒陌笑了:“江湖高手追逐武功排名,我也不例外,若能在此殺了你,這第四,就是我的了。”
沈羿抬起眼皮:“你原是為此而來,可惜我的寒梅劍略勝一籌,你殺不了我。”
誰知這話剛剛說完,便感受到左胸被搭上了一隻綿軟無力的手掌。
銘心的劇痛傳來!
沈羿瞳孔收縮,艱難地低頭,發覺胸口被滿是血汙的五指沒入,他的白衣頓時染上大片殷紅。
“你想錯了一點,我不善用劍,根本原因是我不喜借助外物殺人。” 裴擒陌的笑聲愈發詭異,“沈莊主,你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命喪於幾根手指。”
話音落下,沈羿當真感到那指節已經陷入他的皮肉更深,碰到了他的心肺。
而眼前的青年笑如鬼魅,竟用另隻手拉住他的肩膀,躍下懸崖。
……
“師父!!”
數十名弟子親眼看見那道白色的身影從空中落下,化為一抹殘影,慌忙從半山腰處輕功下山,直奔那倒在地上的人而去。
小弟子率先衝出去,他將滿身血汙的人攬入懷中,發覺對方的麵容已經布滿泥塵,看不出原貌,頓時臉色慘白,雙膝跪地。
其他略懂醫術的弟子們上前,小心翼翼摸著這具身體,竟都身軀微顫,不可置信地相互對視。
“二師兄!二師兄你來看看師父吧……我們……我們都……”
幾位年紀小的小弟子朝著二師兄秦不悔的方向奔去。
秦不悔的父親是城內有名的郎中,他也得以真傳,將醫術與武功一起學以致用,於是走上前拍拍小師弟:“小師弟,將師父交於我……我看看師父是否還有救。”
小弟子隻好將沈羿的身體移交,秦不悔扶起那具已經冰冷的白衣人麵對麵盤坐著,兩掌運功推入對方的身體,卻感覺自己的真氣無論如何也傳送不進去,又拉過沈羿的手臂把了下脈,最後合著雙眸道:“諸位師弟,我……儘全力了,師父他已經……”
那一刻,眾弟子感覺頭頂漆黑的夜空碎成無數道裂痕,儘數崩塌,便紛紛掩麵而泣。
小弟子是哭得最大聲的,沈羿是照顧他十年之久的恩師,即便他知道師父與江湖上出名的魔宗宗主裴擒陌同歸於儘不算難看,也知道生死對決有輸有贏,可自己仍是難以接受師父逝去的事實。
秦不悔不忍心看眾師弟們淚眼朦朧,隻得站起回身走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大弟子道:“大師兄,你看看師父的後事我們該如何處理好?師父曾經說……將他埋在梅花莊的後山,但是前日才下過雨,已經滿是泥濘,我總覺不妥。”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這個一向管事的楊修儀,此時卻是沉默不語,隻是定定望著沈羿屍體的方向。
“大師兄?”秦不悔試著喚了聲。
楊修儀沒有流淚,臉上也看不出喜怒,被這麼一喚,才回過神:“噢,師弟,師父的屍首你不必操心,先帶回去,我會想好處置的方式。”
秦不悔吃驚,不等發問,就被衝過去捉住楊修儀手之人打斷:“大師兄,你要將師父埋葬到哪?”
低頭見問話的人正是劍莊內最小的師弟郭白鷺,那烏黑的雙眸此時已經哭得像顆腫核桃。
楊修儀露出慈愛的微笑,撫摸著師弟的小腦袋道:“我會想到個最適合師父的地方,那裡有浪蕊浮花陪伴,比葬在後山更合適,等我將師父安頓完,就會帶你一起去祭拜。”
對方揉揉眼睛,乖乖點頭:“好,師弟等著大師兄的消息!”
待周圍人漸漸散去,楊修儀才露出自己那藏匿已久的陰險笑容。
小師弟……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師父在哪。
他要將師父藏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