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的假山發出了被撞擊的聲響,楊修儀倒在在飛塵石灰中,鼻內噴出點點殷紅,當場暈厥。
裴擒陌盯著自己清瘦的掌心,暗暗感歎:“沒想到,本座如今用著彆人的身體竟也能使出玄幽掌的三成功力,不愧是我。”
他本以為自己的魔宗武功用沈羿這虛弱重傷的軀體已經完全發揮不出,沒想到竟也能硬逼出來。
而方才與他在腦中纏鬥的沈羿靈魂,此刻隻能發出劇烈的喘息:“裴宗主……我不是反對你教訓他,你若想懲罰他,訓堂裡有戒尺,打他一百下我都不介意,但不能用這種違背師德的粗暴方式……”
裴擒陌搖頭歎息:“不好意思啊沈莊主,我做事一向隨心所欲,不喜歡那些死教條的規矩,你若是不想讓自己魂飛魄散,不如將這具身體老老實實交由我,那樣我也會對你溫柔一點。”
沈羿喘著粗氣,可能是因為靈魂虛弱的緣故,再說不出話來。
就在膠著之際,郭白鷺氣喘籲籲從身後小跑過來,朝他拱手道:“師父,李道長求見。”
裴擒陌心道怎麼又是那個他從未聽過的“李道長”,隨即挑眉:“不見,沒看見為師重病未愈嗎?”
“李道長他就是聽說師父你能下地,才特地趕來見你的。”
“能下地?誰告訴他的?”
這話問完,半空中就傳來空靈的聲音:“並非有人告知,而是貧道方才就看見沈莊主氣色紅潤教訓弟子,你既然有如此旺盛的精力,為何躲著不肯與我見麵!”
裴擒陌挑眉抬頭,隻見一青衣道人從屋頂一躍而下,霎時間,地麵塵煙四散。
他能感受到此人內力充盈,不似泛泛之輩,便抱有十足的警惕,在心裡逼問沈羿:“喂,此人是誰,你們平時都如何交談?”
沈羿氣若遊絲道:“此人名叫李浮塵,乃靜水觀觀主大弟子,今日應當是為上次清鴻山父子遇難之事而來,不過我與他來往不多,關係也並不融和,你冷靜應對就是了。”
裴擒陌:“如何冷靜應對?”
沈羿卻除了喘息之外,再次久久不語。
李浮塵負著雙手,緩緩走來:“許久不見,沈莊主可安好?貧道正是為清鴻山上小兒遇害之事而來。”
裴擒陌聽到這個話題就覺得頭痛。
打架他很擅長,但是應付這種婆婆媽媽之事,他更願意交給沈羿。
於是又嘗試在心裡喚了幾聲:“喂,彆喘了,這事我不想理,不如暫時由你掌控身體,等解決了這無聊的瑣事,再讓我回來。”
等了許久,沈羿的靈魂都像是從他體內消失了那般,連喘息聲都消失無蹤。
裴擒陌暗罵幾句,最終沒了辦法,隻得道:“那受害的父子二人既然在上山時遇到賊人,我會派一弟子去捉拿此賊,之後的事,李道長不必再多管。”
李浮塵哼了一聲:“那賊人自稱是魔宗宗主裴擒陌的手下,捉拿小兒是送去給那裴擒陌當孌童的,如今那孩童被賊人擄走,裴擒陌也跌落懸崖生死未卜,沈莊主應與我們靜水觀一同去討伐那魔宗,找到那被擄走的小兒,再將魔宗一舉殲滅!”
裴擒陌額頭青筋暴起。
將他的魔宗一舉殲滅?
這個臭道士是篤定自己已經死了,才借這個由頭想與梅花劍莊合作剿了他的宗門嗎?
這幫自詡正派之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他麵上露出陰冷的笑:“我說了,以後清鴻山的事,李道長都不必再管,魔宗之事我更沒興趣,而李道長在我的地盤隨意進出,是不是有些不把我這個莊主放在眼裡!”
李浮塵麵淡如水,低低道:“沈莊主,貧道未經準許便闖入梅花劍莊是有些失禮,隻是我聽聞沈莊主重傷未愈,才想來探望,誰知方才看你竟能使出那樣高深的掌力,沈莊主,貧道見你氣色紅潤,能否與你試試方才的掌法?”
裴擒陌輕蔑一笑:“好啊,就讓你見識一下!”
想到這裡,一道掌風從他的右手顯現,拍向李浮塵的麵容。
然而對方杵在原地一步未挪,隻揮起雙手以真氣抵擋。
二者相衝,周遭揚起軒然大波,巨響在耳邊回蕩。
李浮塵麵色從容,可再眨眼時透出一絲驚慌。
這是何等精妙絕倫的掌法?
從前他與沈羿在對決的時候,沈羿從來都沒有使出過如此招式,難道一段時間沒有比試,沈羿悄悄研製了新的武功!
他後撤半步,勉勉強強抵禦下來,拱手道:“不曾想沈莊主不但劍法高強,重傷未愈還能使出如此強勁的掌風,貧道佩服。”
裴擒陌收掌入袖:“既知我重傷未愈,今日就不要來煩我。”
李浮塵聽聞,麵上陪笑:“看來沈莊主今日的確身體不適,那貧道改日再來登門,到那時,定與沈莊主再切磋一二!”
語畢,那青衣道人淩空登天,留下一抹碧色的殘影。
郭白鷺兩眼發直,見師父負手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師父好生厲害,即便重傷,周身散發的真氣也如此強大,以後不用再怕師父會像上次那樣斷氣了。
就在他想到這時,眼前之人忽然掩麵咳出一口鐵鏽腥膻,順著嘴角流淌而下。
“您怎麼了!”郭白鷺大驚失色。
裴擒陌也眸光錯愕,低頭一看,粉衣上多了幾滴暗紅的血點。
……怎麼回事?
他不過是拍了一掌,怎就變得如黛玉西施般病秧秧的。
耳邊傳來沈羿虛弱的聲音:“……如今我靈魂衰竭,這具身體也支撐不了多久,你我雖共生在這具身體之內,可這具身體的命脈還是掌握在我身上,我若是性命垂危,你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裴擒陌蹙眉嘖了聲。
怎麼不早說!
看來這具身體確實如沈羿所說,受到了他靈魂的影響,變得越發虛弱。
得趕緊回屋修養,暫時不能在腦中再跟沈羿的靈魂鬥了!
沒顧著安慰眼前紅著眼圈的郭白鷺,轉身便走,途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折返回來拍了拍小弟子的肩膀,朝他指向身後的那座假山。
郭白鷺聽見身後傳來的提醒:“看他的左手。”
他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瞧見倒在血泊之中的白衣人,嚇了一跳。
大師兄竟然如此狼狽地暈倒了!
郭白鷺不等出聲,便看見楊修儀的掌心泛出淡藍色的光輝。
像是握著一件重要的寶貝。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走過去扛起大師兄的身體,並將對方的手指掰開。
對方掌中竟有一枚冰藍色的繡花針。
“師父,這是……”
就在他把東西拿在手裡的一瞬間,身後突然傳出一聲冷冽的嗬斥:“小心彆被手中的針尖弄傷了,那上麵可是沾滿了劇毒。”
郭白鷺肩膀一抖,手中的東西險些掉落在地。
劇、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