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慢走啊!晚上好好快活快活!”大笑聲逐漸接近,沈玖煙抬起頭來望向殿口。
果然是蕭寂辭出來了。他身形搖晃,那道聲音的主人轉身回了殿裡。
沈玖煙目光一凝。
蕭寂辭身邊,還有道窈窕的身影,攙著蕭寂辭,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
沈玖煙跪的地方是在辭陽殿的邊緣,所以如果走中間的正道的話,蕭寂辭是不會看到沈玖煙的。
沈玖煙握緊了拳,那根小樹枝在他手中斷裂,劃破了皮膚,他的手上滿是冰冷,連痛都感覺不到。
“尊上~”那道身影緊緊地貼著蕭寂辭,聲音裡也儘是嫵媚,光是聽那聲音沈玖煙就可以猜到她的臉是何模樣。
沈玖煙咬住了下唇,沒有起身,可他的目光卻是死死地盯著那個女人。
“滾!”蕭寂辭皺著眉,一把把那女人推倒了。
那女子也不惱,利落地爬起來,再次湊到蕭寂辭身旁。
“尊上!你看看奴家嘛!”女人嗲聲道,攀上了蕭寂辭的手。
蕭寂辭眼前一陣搖晃,他定睛一看,隻覺得這張臉好生眼熟。
腦子裡浮現出來的,儘是那人睥睨天下的盛世容顏。
蕭寂辭愣在原地,伸出手撫在女人臉上,止不住地顫抖:“……你……服軟了嗎……”
沈玖煙把目光收回來,他看了眼地上的兩張臉,心都在顫抖。
他在乾什麼……從前的蕭寂辭已經死了,尋不回的。蕭寂辭現在隻會折磨他,他為什麼還要抱著那一絲幻想?
過往一切都如雲煙飄散,沈玖煙看著兩人跌跌撞撞地離開,心底的苦澀卻遲遲不散。
這時他的手才感覺到疼。他從地上胡亂地抓了把雪放在手心,用冰冷來麻木自己的痛。
他把地上的兩張臉都抹花了。
沈玖煙抖了抖毛領上落的雪,重新撿了根樹枝,換了另一片空地畫了起來。
他移過去的時候,因為腿凍僵了,摔在了地上。他就那麼躺在雪地裡,仰頭看著天,躺了有一刻鐘才慢慢地爬起來。
他這次在地上畫的臉與之前的大所不同,眉眼都是溫柔的弧度。
沈玖煙眼底也是帶著溫柔的。
“離影……”
沈玖煙知道,蕭寂辭遲早都會動沈離影的。他們雖是師兄弟,可當初蕭寂辭便對沈離影態度不好,現在連他這個師尊都不放過,更彆提沈離影與他不和了……
“是我害了你……”沈玖煙不知道蕭寂辭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從前蕭寂辭一直都是乖巧的少年,沈玖煙對他一點戒心都沒有。在魔族大舉進攻流雲宗時,沈玖煙身為長老責無旁貸,他上戰場前卻存了私心,將沈離影和蕭寂辭關在自己的院子裡設了結界,無論成敗,他們都不會受到傷害。
可蕭寂辭卻在關鍵時刻反水,破了他的陣,將他從護宗陣法上拉了下來。
流雲宗作為仙門宗派第一個點,慘敗。
仙山前的台階上血流成河,屍體橫在旁邊的排水溝與石墩上。
沈玖煙瞠目欲裂。他親眼看著蕭寂辭的手穿過了他敬為父兄的掌門,蕭寂辭用那沾滿了鮮血的手,撫在他臉上。
“師尊,你跟我走吧。去一個,隻有我們的地方……”
他宛如白玉的臉上沾上血跡。
他哭著望向蕭寂辭,求他救救流雲宗。
蕭寂辭封住了他的修為,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的白色道服上染著鮮紅的血,蕭寂辭捂住他的嘴,眼看著曾經在眼前鮮活的生命流逝。
最後,他跪在台階上,染滿同門的鮮血。
可蕭寂辭就麵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待他的情緒冷靜下來後,蕭寂辭帶著他離開了流雲宗。
那天本是晴空萬裡,驕陽無限好,卻是讓血染了長空,悲鳴了流雲。
沈玖煙想去看看沈離影是否無恙,可是蕭寂辭不肯。
沈玖煙一直想要衝破蕭寂辭的束縛,直到那天,才讓他真的心死。
蕭寂辭在流雲台上,當著無數仙門的麵,親手毀他金丹,讓他淪為廢人。
沈玖煙從未笑得那樣瘋狂過。
臉已經丟儘了,又何必在意?他撲在蕭寂辭身上,質問他為什麼,腹部的鮮血流個不停,染紅了流雲台。
“隻有這樣,你才能不再想旁人。師尊,從今以後,你就隻是我蕭寂辭的了……”蕭寂辭傍在他耳邊,輕聲笑道。
全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