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代嫁公主完結)^……(2 / 2)

神的藥鋪 宮野誌保 11489 字 2024-03-26

雖然還不知道人家想乾什麼,但對於送到手的東西“師兄”向來不拿白不拿,順手接過,當成玩物,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他玩的不亦樂乎,沒注意到身後一架架的花慢慢恢複了色彩,有一些則睜開了沉睡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眼珠子隨著瓶子的起落而移動。

危險就在身後,他沒當回事。

“算是你的,我不要。”形也沒當回事,回過身收拾屋子,地中央的凳子上放著一個銅盆,裡麵裝了半盆水,形經過的時候裡麵的水受到影響,漣漪微起,模糊的畫麵漸漸浮上來,越來越清晰,似乎有什麼真相要大白於天下。

“哦,你這是不屑於與我做同一件生意嗎?”“師兄”明白過來,腆著臉問,形沒有回答,神情已經默認了。

“嫌我的方法卑鄙?”他喃喃,自己問自己,偷偷瞄形的背影,思索著,好一會又自己下定論,不是,應該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他,與人品無關,與方法無關,

看著神情也不像是多討厭,隻是不喜歡瓜葛而已。他是那樣一個討厭任何繁瑣,孤高自詡的家夥。

“那好吧。”自我安慰完畢,他又自作多情起來,“我就當成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吧。”

親吻著那個瓶子,他無限滿足。一旁整理屋子的形身子一震,臉上掠過後悔的神色,好在這樣不著調的話不是第一次聽到,早就習慣了,彆扭的神色也很快就消失了,低下頭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自己的事情。

看著形淡然出塵的背影,“師兄”玩世不恭的神情也慢慢收斂,手指摸索著瓶子,垂下眼簾仔細看著,目光在碎裂的靈魂上掠過,漸漸沉靜。

“想報仇?好,那就拿你最初的愛來換吧——把你對萱公主的愛給我,還有,這還不夠,還要一個女人對你的愛一起……。”在形也呆過的世界裡,他和一個男人做了一筆交易。那個男人想為自己慘死的妻子報仇,卻受到了舉國的阻攔,激憤之下他走進他的酒家,喝得酩酊大醉,但簽字的時候意識卻異常的清醒,那個隱含著無數個可能的提議,他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從現在開始那個女人的心會被無情踐踏,寸寸分割,直到灰飛煙滅為止。”

“好。”他還是答應的那麼痛快,甚至沒問過那個愛他的女人是誰。那個時候他的心被憎恨和絕望填滿了,是誰愛他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不愛她,所以不重要。因為她也在這個可惡的世界,所以也一樣可惡。

那個時候他的心裡沒有一點彆人。

有哪個人類沒有過失去理智的時候呢?在那個時候誘惑彆人犯下罪孽,確實是夠卑鄙的,可是,這也是他們自己的修為不足導致的,不是嗎?上天造人本來就是為了讓他們經曆世間的不同麵,解決它,接納它、圓滿它、放下它,虛虛實實,舍舍得得,在千姿百態中悟出這世間的真諦,成為真正活過的人,而所謂的一帆風順根本就是人類給自己編織的最大的一個自欺欺人的笑話而已。

“真可憐。”師兄從回憶裡走出來,對著手裡的瓶子低聲說話,“你是那個愛他的人嗎?所以才被他折磨的這麼慘。”

“你不知道吧,他放棄了對你的愛來換取複仇的能力,那以後的歲月,他還有愛你的記憶,卻忘了那種愛的感覺。所以,才會那麼絕情。”

瓶子震了一下,裡麵碎裂的彩色水晶慢慢移動,隻轉了一圈就停下來,重新歸於死寂。也不知道這一動是什麼意思,是認同了他的猜測為自己的命運哀鳴?還是……隻是單純地隨著他手的轉動動了一下 而已?

已經結束的故事,他也懶得猜測。形已經收拾好了屋子,正坐在桌前翻看賬簿,旁邊有一本打開的書,是記錄這個故事的夢簿,形的目光落在流動的畫麵上不動,也不知道是在看還是想什麼,許久之後收回目光,拿起羊毫筆蘸墨汁,在賬簿上記下最後一筆,放下筆,最後看一眼,卻是抬起手拈起一張紙要撕下去——生意已經完成了,但已經決定轉交給彆人,這份賬單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應該隨著靈魂一同轉交。

夢簿也是。

形毫無眷戀動手,另一隻手卻從背後伸出,阻止了他的動作,形仰起頭向後看,看見之前還聒噪得沒臉沒皮的家夥渾身散發著溫柔,堅決地按著要撕去賬簿的手,自己的另外一隻手卻騰出來,拿起一支朱砂筆在賬簿上一抹,畫下一個符號。

形終日淡漠的神情終於短暫地被錯愕取代,神情複雜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說,低下頭看畫麵還在流動的夢簿,那裡麵有之前打開的一小段插曲正在上演。

那是形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開始,也是那段失衡的愛恨的開始。

“月,不要怕,有母後在,母後陪著你。”黛國王宮一個幽暗的角落,一個衣衫華貴的年輕婦人抱著剛滿百日的孩子絕望地哭泣。

她起身走向一口古井,神情決絕。

“王後。”及時趕到的人們目睹了驚心的一幕——王後的一條腿跨過井,正要與孩子一同沉下去。

“王後,快停下來。”帶頭的正是她的丈夫,見狀急忙衝上前阻止,王後卻迅速退後幾步到牆根下站定,袖子裡滑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刃對著自己的喉嚨。

“你們彆過來!”她用自己的命威脅著彆人,黛王知道妻子剛烈的性子,也不敢強逼,隻得命人後退,苦口婆心勸慰,“你彆衝動,事情還沒有到絕境,還有商量的餘地。”

“餘地?”經受了多日的打擊後在聽到這樣的話已經沒了效力,王後淒然笑起來,“我的孩子是魔啊。關係著整個國家的命運。我無力阻止你們把她變成魔,也不會把她的命交到你們手裡任意裁決——她是我生的,就由我來親自結束。”

“王後……”黛王痛心之極。

“不要再說了。”王後怒斥,態度堅決,“我會陪她一起死。她還這麼小,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能讓她孤零零麵對冰冷的死亡,她會害怕的。——乖,不怕,母後在,母後陪你一起。”

她溫柔地哄著繈褓裡的嬰兒,親著她,怎麼愛都不夠,可是接下來她卻要親手結束掉那幼小的生命,因為太愛,必須那麼做。聽說母貓在遇到危險覺得自己無法保護幼崽的時候她會將小貓吃到肚子裡,這份人類看來無法理解的殘忍的愛,現在她就要親自那麼做。誰讓她的孩子一睜開眼睛就露出了綠色的眼眸呢。

大法師早就觀測過星象,說有災星降臨。她的孩子驗證了這一切。儘管黛王中間多方斡旋,但處死災星的言論浪潮還是一波接一波湧起,王後來不及傷心就每日被心驚膽戰包圍著,她孩子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上天借來的,哪一天上天不高興了一切就結束了。

為什麼彆人家的孩子可以理所當然地長大,她的孩子卻要像借債一樣一日日誠惶誠恐艱難苟活?孩子百日宴席上的空無一人徹底刺激了王後的最後一根神經,她發了瘋一樣抱著孩子跑出去,要用死結束這一切苦難。

她心意已決,無從回轉。

“那阿萱怎麼辦?”退讓了許久的丈夫終於使出了殺手鐧,“她也是你的女兒,你不能這麼厚此薄彼。”

那句話果然管用,王後發燙的頭腦一下子退燒,這才發現人群裡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小女孩,雪團一般惹人憐愛,被乳母抱著,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王後的心被刺痛,一下子哭出來,卻仍舊堅決:“阿萱還有你,還有這個國家臣民的愛,她是福星,沒有我她也會生活的很好,也會有很多人愛。可是月兒隻有我,她隻有我一個人而已,我不能丟下她。對不起。”

“你太自私了。”隱忍的君王終於爆發,怒斥著執迷不悟的妻子,“你有兩個女兒,你可以為其中一個不要性命。我也可以有其她的妻子,可以有更多的孩子,可是阿萱她隻有你一個母親,她和月兒一樣,隻有一個母親!”

那句話如醍醐灌頂,王後震在那。

阿萱已經被乳母放到了地上,被人推著上前,她卻隻走了一步就停了,怯生生地看著母後,兩行清淚子眸子裡流出。

“母後,你不要阿萱了嗎?你不要阿萱了嗎?”

她稚嫩的聲音裡有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恐懼和被拋棄的無助,那份還不能被裝飾的脆弱震撼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大家默默流淚,都不再說話。

王後自從懷孕後就不知不覺偏移了心思到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後來孩子出生後有那樣的變故,她更是將全部的心思都轉移了過去,片刻都未放在阿萱的身上。

不過一年,她竟然敏感至此。

王後的心被寸寸淩遲,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七天之後

形的藥鋪裡,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嬰兒出現。

“你們希望孩子能平安長大?”形低頭翻看著賬簿,看都沒他們一眼。

“是。”儘管是一國的統治者,但在神秘的力量麵前,他們仍就顯得渺小,甚至卑微。

形把他們的條件看了一遍,指出一條:“那就把你們對她的愛拿出來交換吧。”

在兩人錯愕的神情裡,形漫不經心地解釋,“親情是很珍貴的,可以換得她活下來的機會。隻可惜以後你們就不再愛她了,不管她有多好都再也和你們無關……不隻是這樣,甚至是很厭惡她才對,也會對她很殘忍……她可能會很恨你們,但是她會活著。”

夫妻倆麵麵相覷,經過痛苦的思量後終於下決定,在契約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隻要她能平安活著,不是我們的女兒也無所謂,不愛我們也無所謂,恨我們也無所謂……隻要她能健康地活下去。”

那份無私的愛讓一直淡漠的人也微微動容,抬起頭認真看了夫妻二人一眼,點了一下頭,允諾。

契約生效,形正要送他們離開,王後忽然小心翼翼地提出一個問題,“她會不會有她的姻緣?”

“不知道。”形直接就絕了她對未來的窺探。

“可不可以……”王後遲疑著,不知道該怎樣說出自己的想法。

形洞悉,嘴角泛起冷意,“你們太貪心了。”

“我們願意繼續付出。”王後急急忙忙接過來。

形搖頭,繼續無情澆滅人家的僥幸,“不行,你們沒那麼值錢的東西了。”

夫妻二人失望,喃喃著,“我們隻是希望她也可以有平常人的幸福,不像她姐姐,有她姐姐的一份也好……如果姐妹倆的福氣可以平等一點該多好。”

他們本是無奈的感歎,形的目光瞬間閃爍了一下,抬起眼皮,目光幽深,“你們確定?”

“啊?”夫妻二人一愣,王後先反應過來,驚喜,“可以嗎?可以把她姐姐的幸福分給她一半嗎?”

形沒有回答,拿出了另外一張契約書遞給他們,示意他們簽字,夫妻二人也不多想,接過筆便簽上自己的名字。

形合著雙眼,背書一樣說出契約書裡麵的內容,“你們要用大女兒的部分幸運換取小女兒美滿的婚姻——但因為不能全部拿走,所以她的婚姻能美滿到什麼程度我可無法保證。”

話說完,夫妻二人的名字也簽完了。形揮手,一家三口帶著滿意消失在藥鋪裡,尋收好契約書,翻開夢簿,裡麵出現一個精靈一般的小女孩,歎息,“孩子,你的父母把你賣給我了。”

夢簿裡的女娃娃仍舊天真無邪著,對於自己命運的轉折毫不知情。在那以後的十幾年契約書慢慢生效,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處死災星的話,而原本的公主月也因為父母放棄了親情陷入了另一種淒慘的境遇,奪去了名字被打上烙印成為奴隸。因為被形抹去了有關於藥鋪的記憶,他們明知道月是自己的女兒,但傷害的時候是沒有一點心痛的,甚至比起常人更多了一份無情。

不過,在這樣不公平的生長環境下,奴隸月還是長大了,並且健康得極具殺傷力。

而阿萱,從月那裡取走的親情並沒有消失,而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成倍地加注在她的身上,愛的天平失了衡,她被溺在裡麵透不過氣來。一無所有的月仰望著雲端的姐姐,缺失的親情慢慢被仇恨填滿,終於有了後來的她。

失衡的愛,終於成就了恨。

結局2

大大咧咧的人繼續發揚著他的風格,將阿萱的靈魂留在了藥鋪,形也沒跟他客氣,連聲謝謝也沒說就收下了。本來還想趁機沾點便宜的“師兄”頓時覺得自己虧了,鬱悶了好久。

又坐了一會,確定沒自己什麼事了他才起身告辭,形難得的出來送他,他大喜過望。

“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他大方得很。

形認真想了想,果然提出了想要的,“彆的倒也沒什麼,你窯裡燒出來的茶具不錯,下回來的時候帶幾套給我。”

“好。”他滿口答應,想了想又提出疑問,“也不見得你有多少客人,怎麼茶具用的這麼快?不會拿去養花了吧。”

形白了他一眼,不理會,回身要進屋子,“師兄”生怕他不長記性,在後麵大喊,“下回做生意的時候彆忘了把茶具損壞這一條列在契約書上,不能白白給她們摔啊。”

他那個斤斤計較的樣子跟剛才的大方大相徑庭,形也破天荒的沒有無視他,漫不經心地應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說著開門,一隻腳邁過門檻。

“還有還有……”“師兄”還有話沒說完,衝過來要攔住形,形卻已經進了屋,隨手哐的一聲關上了門,“師兄”沒停住腳撞了個鼻青臉腫,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也不生氣,反而親昵起來,“如果你想我我會常來看你的,小-師 —妹——”

他把最後三個字拖長了音,顯得親切而……惡心。

他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享受占人家便宜的得意,一股黑氣閃電般穿過門從屋子裡衝出來,凝結成球狀狠狠撞向他的腹部,他慘叫著飛出去,轉瞬便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