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守八雲和他勉強算同齡人,也是舊鄰居和故人。在沒搬家的那些年,露雪·家裡的頂梁柱·彌彥主打就是一個日日心驚、夜夜難眠,生怕這個從庫克利亞越獄的危險人物突然一時興發,對自己弟弟妹妹做些什麼。至於蛇場見,那真是一場噩夢……不提也罷。
不過,可能是他的新麵具屬實槽多無口,以至於視覺效果壓過了嗅覺記憶,大守八雲好像都沒認出來他是哪位仁兄。看著對方麵色如常——一如既往隔著麵具看不出表情的凝視,露雪又覺得事情沒有他想象得那麼糟糕了。
相比讓他坐立難安的舊人,那個滿頭白發、下半張臉被麵具遮住的高個子男人更吸引他的注意。聽他人稱呼,這個疑似首領的男性喰種名叫多多良,具體名字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露雪覺得那個喰種好像一頭頹喪卻暴躁的白虎,懨懨的趴在巨石上,就連身邊的空氣中都飄散著乖戾的味道。
如果自己的家傳直覺沒有出差錯的話,那個坐得靠後的白發男人應該是個比大守八雲更麻煩的狠角色。
正想間,一條赤紅色的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露雪的麵門。好在他本就不是一般喰種,反應也比許多同類要靈敏許多,居然真的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旋身躲過了可能會削掉他半個腦袋的一擊。還不等他喘出一口氣,赤色的長尾便以更快的速度橫掃過來,露雪一時也難以躲閃,隻能硬著頭皮、正麵接下這記掃尾。尾巴的力道比露雪想的還要重上許多,差點讓他一口氣沒能上來,如果主要生長於胸腔外側與雙臂位置的甲赫沒能即使的彈射而出、覆蓋在身體表側來替他擋住這一下,大概自己大約難逃此劫了。
要是自己失手、沒能接住這一下,大概……那就會是一個下輩子注意的故事了。
不過,露雪也來不及想太多有的沒的,相比於這時候後怕剛剛那一擊要是正中了腦殼該怎麼辦,不如想想這群專業瘋子會不會突發奇想整點群毆的大活。天地良心,現在喰種社會已經進展到需要毆打接頭人以給對方一些重重的物理震撼的程度了嗎?!
在露雪頭腦風暴自己到底會不會慘遭不正義群毆的時候,方才襲擊他的白發男人卻停住了行動,似乎對露雪先前的條件反射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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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良對眼前這個帶著不知道哪門子極簡家具風麵具的喰種非常滿意。儘管就現在情況而言,他還很難將這個自稱“戰車”的喰種列入可以信任的心腹之列。不過,哪怕是真的懷有二心,就現階段來言,“戰車”依舊會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新成員。從另一個層麵來說,藤堂美咲的確沒有騙人,是十分優秀的協作者。
本以為對方提出的“會為庫克利亞行動提供一位實力了得的高手”、“將「戰車」引薦給貴方”不過是誇下海口,根本不值得信以為真;然而,就現實情況來看,她確實向青銅樹提供了不可忽視的助力,即使“戰車”還不足以成為一個值得青銅樹全方位信任的夥伴,但作戰方麵,他的助力或將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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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雪當然不知道多多良究竟在腦中經過了怎樣的算計,他隻是儘全力的在讓自己冷靜下來。在麵具下、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露雪狠狠咬住嘴唇,試圖以疼痛來遏製住自己本能的畏懼和顫抖。
“原因是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纏滿繃帶的矮小身影出現在了露雪的身側。聽聲音,這個不速之客是一位女性,其實力大概遠在他、以及多多良之上。正當露雪肌肉緊繃、生怕對方突然發難時,那個嬌小的喰種再次發話:“你加入青銅樹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知道,”是啊,為了什麼呢,該用怎樣的謊話蒙混過去?露雪的目光落在身上。如果單純聽聲音和觀察她的形體的話,或許她也不比朝紀大多少。一瞬間,家中頂梁柱的心頭百感交集,而真誠最後還是戰勝了一切:“我隻是……我隻想我妹妹能活下來,她能平平安安的生活,然後可以過得再好一點。”
不過,事實確實是這樣。為了能更好的生活下去,從藤堂美咲那裡接受了那筆錢,去鋌而走險——即便自己死掉了,妹妹也繼續能平穩的過屬於她的人生。
這樣很好,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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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良沒有再說話,隻是盯著年長他幾歲的男人,仿佛在很多年前,也有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做過一樣的事似的。同樣都是兄長、都生得很高大,都是甲赫的喰種,還都是這樣的家夥……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區彆,唯一的區彆就是那個向他這麼說話的那個人早已離他遠去。時光模糊了兄弟的臉,多多良隻覺得如今的自己甚至難以回憶起那人的麵容。
看著那個黑頭發的喰種,戴著紅色麵罩的尾赫喰種突然覺得就這樣允許“戰車”的加入也挺不錯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喰種也一樣,目的不同的一群人、一群喰種,正因此走向同一條陣線、同一條道路,為了他們各自的目的。
命運的齒輪逐漸咬合。或許,他們在此刻的決定,都將成為逆轉自己命運的第一步,最終助他們從命運的苦海中脫離,將人生扭負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