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你每日酉時於書房教授弟妹們學識。”
“你可能做到?”
趙在澤怔住,沒有想到母親做出如此安排,可他才疏學淺,真能教導弟妹們嗎?他不禁抬頭環顧一圈,弟妹們臉上卻並無輕視之意,隻是認真地看著他,這讓他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過往數年,他不過渾噩度日,未得半點功名傍身。
他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看向常青安:“母親。”
常青安挑眉,隻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清亮柔和,看地分明透徹,眼神寬仁又包容,給予他無聲的鼓勵。
趙在澤:“我能。”
“甚好。”
常青安笑了起來“澤兒性情穩重,再合適不過了,一則教導弟妹,二則溫習從前所習學問,以待科舉。”
聽得科舉二字,趙在澤一震,母親竟還相信著他嗎,今時今日,仍對他寄予厚望。
“你們幾個可要認真聽在澤講學,我會檢查功課並於一旁靜聽。”
“是,母親。”
趙在淩和趙在洹都爽快應下了,隻有趙渝,她有些猶豫,她也能聽大哥講學嗎?
趙渝咬咬唇,小聲問道:“母親,我也可以嗎?”
“自然。”
“可是,我是女子。”
常青安:“女子也可一同聽講論學,一應要求,同在澤、在淩和在洹。”
“你們,可有意見?若有想法,大可直言。”
趙在澤凝眉思量片刻,妹妹在家中一同論學,倒也沒什麼,說到底也是趙府自家的事情,外人也無從說三道四,於是他默不作聲,並未反對。
趙在淩和趙在洹都表示沒有意見,見大家都同意了,趙渝抿唇笑了笑,內心雀躍不已,她還沒有上過學堂,更沒有聽聞過那些四書五經。
如今在母親的安排下,她卻可以和哥哥們一同上學,做同樣的功課,這讓她十分好奇與期待,沒有哪家的女兒能似男子這般讀書。
常青安看著眼神瞬間亮起的趙渝,內心感慨不已。
說到底,他們現下還隻是以兄長的身份,縱容妹妹,卻非以男子身份平等地對待女子,這是時代的局限性,她目前不足以扭轉天下人,隻能從這毫末之事做起。
說完了大兒子的安排,她看向趙在淩。
“淩兒,母親將名下良繡堂交由你打理,如何?”
良繡堂是她的嫁妝中的一間衣裳鋪子,倒也有些進項,從趙在淩今日交上的答卷來看,倒也是個可造之材,能花精力去調查市場,不若試試從商。
趙在淩一驚,他從前並未認真研習如何經商,如今常青安直接將一間鋪子交給他,這無異於背上一座山。
“紙上得來終覺淺,不若你親自一試。”[2]
常青安想到那張欠款字據,她笑道:“便是賠了,也不充為欠款,你隻管放手去做。”
言下之意便是賠本了算她的,不算趙在淩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趙在淩一咬牙,答應了。
“多謝母親,我定會好生打理,絕不莽撞。”
“便是大膽一些也無妨。”
“是!”
常青安想了想,又看向趙渝:“渝兒也從旁協助。”
“可是……”
趙渝有些焦急,她也沒有經驗。
“在淩,鋪子事宜可告知於渝兒,若有難處,你們兄妹四人可群策群力,若再不濟,便來問我。”
“是。”
趙在淩心下了然,母親這是要讓妹妹多長長見識,畢竟妹妹平日裡不能隨意在外拋頭露麵,若是多多學習,日後便可掌家了。
眼見二哥也安排好了,想來下一個便是他了。
趙在洹不由地懸起了心,不知母親又要如何安置他。
日前他衝撞母親,莫非現下便要來責罰他?
他胡思亂想一通,攥緊了拳頭,可麵上仍是一副冷峻神情,好似不為所動。
“在洹。”
“母親。”
他沉著地起身應答,聽候發落。
“即日起,寅時習武,而後去往學堂聽夫子講學,歸家後再聽澤兒講學,若有功課,一並做了。”
習武?習武!
趙在洹豁然抬頭,脫口而出:“當真?!”
“習武艱難,你可能忍受?”
常青安一臉肅然,言辭嚴厲。
“我能!”
“功課我亦會檢查,不可落下。”
“是。”
總算將他們都一一安排妥當了,常青安細細端詳,這些孩子去掉了那些輕浮,開始上進了。
“母親並不強求你們每一個人都做出一番事業,立下大功勞,我之所願,不過是你等皆能成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無愧於心。”
“這世間萬事離不開一個理字,明事理知是非,這公理,在於律法,更在於人心。”
她沉靜的眼神看著趙渝:“且這樣的人,不論男女。”
趙渝對上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1」
“今日我便布下第一個功課,依你們看,何為正人君子?”
“明日酉時交上你等答卷。”
常青安起身走出書房,讓他們自行思考。
春蘭春菊見她這般行事,並未表露任何,夫人如何處事,輪不上下人插嘴。縱使驚世駭俗,卻也無不可。
春蘭適時答道:“賬本已儘數收回,待夫人過目。”
常青安頷首,快步回到房中,當即翻看起賬本來,她從最新的那本看起,在腦中轉化為阿拉伯數字快速核對,算盤聲哐哐不絕。
春蘭春菊靜立一旁,以免驚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