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賬本都是從妾室王雙雙院中搬出,老爺糊塗,竟讓妾室掌家,王雙雙不過歌女出身,弄得府中上下烏煙瘴氣,如今夫人總算是要清算一番了。
趙渝回到自己的芙蓉院,她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她也可以學些學問,擔憂的是母親方才留下的題目,正人君子。
她不通典籍,唯有女則女戒兩本,任由她翻來覆去,也找不到關於“君子”的描述,頗有些無從下手。
“四小姐,依奴婢看,夫人這是在故意為難您,尋常小姐哪用看那些個書?”
趙渝蹙眉,捏緊了女戒。
小蓉湊到她耳邊低語:“莫非是夫人厭棄了您?”
“胡說!”
她騰地站起,又氣又急,眼眶都泛了紅:“母親才不會。”
“那夫人為何不請人教導您女則,更未請羅娘子教授您琴棋書畫。”
羅娘子素有才名,向來是高門貴府的常客,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女們無一不是請了羅娘子來家中,隻為學得一二造詣。
可是母親,從未為她請過娘子們。
“你!你若再胡說八道……”
趙渝氣地跺腳,隻是她麵色通紅,聲音又細弱,委實沒什麼氣勢。
小蓉當即跪下,不住磕頭:“奴婢也是一心為了小姐!求小姐明鑒!”
眼見地上都滲出點血來,她一驚:“你,快快起來。”
“謝小姐。”
小蓉爬起身,她額上流血,一臉委屈。
趙渝:“你自去上藥,日後不許再胡說。”
小蓉拿出帕子捂住額頭創口,憤憤不已:“就連帕子也是,夫人根本不喜歡青楸色,您又何必。”
“住口!”
趙渝難得嗬斥道,她鮮少這般,隻是實在聽不下去。
“奴婢告退。”
小蓉行了個禮,轉身出了房間。
趙渝拿出匣內才繡了一半的帕子,她看了半晌,母親真的不喜歡嗎?
不知不覺有眼淚落在帕子上,潤出點點暗色。
她急急忙忙擦去眼淚,可是那大塊暗色又該如何?
“夫人根本不喜歡青楸色。”
她咬咬唇,拿出一把剪子,將這方帕子剪碎。
“小姐——!”
小蓁急匆匆趕來便是看見這一幕,她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衝上前奪過她手上的剪子:“小姐使不得!快放下,當心傷著!”
“你放開。”
“小姐!”
小蓁著急地衝外麵喊著:“快去請夫人!”
“是!”
小蓉又飛奔著來到風荷園,額上又是汗水又是血水,難看得緊,看得春蘭眉頭一皺:“做什麼?”
“夫人!四小姐絞了帕子正要懸梁!”
“什麼?!”
常青安也聽到了動靜,聞言又驚又怒,方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這會子功夫就成這般了?
到底是為什麼?
芙蓉院內小蓁終於奪過剪子,隻是那方帕子也已徹底碎了。
“趙渝!”
“母親?!”
趙渝慌慌忙忙起身行禮,常青安沉著臉看著她水汪汪的杏眼,出言詢問:“因何懸梁?”
“?”
“我沒有要懸梁。”
趙渝不解,而後便是膽怯,囁嚅著不敢說出實情。
小蓉:“小姐因不識女則女戒,不通琴棋書畫,擔憂夫人所留功課,恐招夫人厭棄,故絞了帕子,傷心不已。”
常青安看著這個婢女,問道:“果真如此?”
她說得像那麼一回事,卻又好像隱隱不大對。
趙渝尋思了片刻,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母親。”
小蓉明麵上是說趙渝憂心功課,偏生要提起女則女戒,實為暗示趙渝對常青安的安排不滿,卻不好說出口,而後半句,說趙渝為此事絞了帕子,性情乖張,還鬨出這等動靜來,提起懸梁,無非是想驚動全府,讓人覺得趙渝心思狹隘,為這等小事便想不開。
滿頭血地跑來,便是想昭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這番心思叵測之人,留不得,還好趙渝雖然單純,卻不傻。
常青安走到趙渝麵前,唯有這個女兒,她是不忍心的。
對於三個紈絝兒子,她可以下重手,一棒子打醒,可是趙渝又做錯了什麼呢,她隻是膽小敏感了些,可是心地並不壞,她會自己眼巴巴地瞧著常青安,卻又不敢上前,三個兄長都得到母親教導,隻有她。
她是真的怕招了母親厭棄。
為了她的這份純良,常青安才想徐徐圖之,並不想打碎她柔軟的心,而是希望她剛柔並濟,不為人所欺,卻也不失本心。
“渝兒。”
常青安並未厲聲責問,她放緩了聲音,語氣柔和。
“你的心意母親知曉,那你又可知母親心意?”
常青安扶起她,細心拭去她臉上淚痕:“你是母親最珍愛的女兒,猶如我之掌上明珠,因著太過憐惜,頗有些無措。”
“母親。”
趙渝聲音哽塞,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多看多學。”
“我且問你,若有人居心不良,利用你的良善,以此蒙騙你,挑撥是非,該當如何?”
趙渝愣住,她來處置嗎?
一旁的小蓉已是軟倒在地,麵無人色。
夫人發現了!